江无涯不在这里,熙生白就把明镜尊者当监护人,直接对明镜说:“神书还算稳定,她的性命无忧,但想身体转好却非一日之功,就留在这里,我慢慢给她调养。”
明镜尊者听完全程,也算舒一口气,点点头:“如此已经很好。”
明镜尊者对林然说:“来谢过熙舵主。”
林然赶紧拱手:“多谢舵主!”
熙生白嗯一声,站起来:“那就这样吧,我还有事不留了,有事叫青黛来叫我。”说罢便往外走。
“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来看着林然:“这药需要宿体处于灵气干净的环境,否则功亏一篑,外面人多杂乱,三个月之内你不必出去,就老实待在舵里。”
——
陆知州看着兽车外黑压压的天色,把灯举出帘外,照亮前方径直的栈道。
白珠珠连内帘后面探出头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脸上还留着几道枕出来的红印:“还没到吗?”
“很快了。”裴周温声说:“你可以再睡会儿。”
“不睡了,都睡不知道多久了。”
白珠珠本来就头晕,睡一觉头更晕了,但她不想说出来叫两人担心,再惊动了前面的爹爹,作势不耐地摆摆手,掀起帘子,也向外望去。
从她这个角度,能望见东海,海面雾色泛起隐隐的荧光,缥缈美丽极了。
她忍不住惊叹:“好美……咦?”
她指向海中远远浮着几条叶片似的小船,惊讶说:“都晚上了,还有船吗?”
陆知州随意望一眼:“是捞海珠的吧。”
东海也是有海珠的,而且因为环境特殊,孕育出的海珠表面覆雾纹,很是独特,价格最是不菲,所以哪怕知道在东海捞珠有多危险,还是不断有修士冒着危险在海上捞珠。
海蚌在夜里才出来呼吸,所以捞珠人都在夜里出海。
栈道尽头的海上,船头高挂的烛灯摇曳,洒下一小片昏暗的光亮,小船在海雾中晃晃悠悠。
“日他娘的!”
有人被晃得身形不稳,差点跌出船去,吓得他满头冷汗,大声怒骂:“怎么这么晃!老子差点栽出去!”
“鬼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东海跟中了邪似的,几天涨潮好几次,浪大得吓人。”其他人也跟着抱怨,但很快被旁边人不耐烦催促:“别墨迹了,还不快干活!没看见慈舵贴出来的告示,再过几日就不让出海了!到时候连海珠都没得捞,咱们全喝喝西北风!”
于是大家又转移了注意,齐齐骂起慈舵来:
“九门了不起啊,这东海又不是他家的,说封海就封海。”
“还说什么涨潮危险——放他娘的屁!东海就没个不危险的时候,涨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不管,怎么现在就非得封海?合着全是他们说了算呗?!”
“就是!他们名门大宗吃喝不愁,哪管我们散修的死活?!”
“老子不管,反正老子不能吃西北风,就算他慈舵禁海,咱大晚上悄悄出海,谁能知道……就算被抓着,我看他慈舵敢把咱怎么样,有本事弄死老子啊!”
“就是这个理!看他们能怎么办,有本事把咱们全抹脖子,我才算他本事!”
“……”
船尾瘦弱的老幺手足无措看着大家吵吵嚷嚷骂起来,忽然望见旁边垂进水里的钓钩重重一沉。
“钓上蚌了!”老幺连忙喊了一声,但正骂得唾沫横飞的众人完全忽略过去,他没办法,只好先扑过去,用力缠着线往上收钩,钩子露出雾面,露出来一个大蚌,他眼睛一亮,赶紧去掰蚌壳,手指却在蚌口一划,瞬时割出一道血口。
“嘶。”
老幺疼得嘶了一声,但并不太在意,随意甩了甩手,又去兴奋掰蚌。
他的手指按在蚌壳上,血渗出来,周围雾气荧光忽然变得更亮。
雾气像是受到了吸引,无声无息飘向船,漫过蚌身,沿着血的痕迹,顺着细小的伤口挤进去。
掰开蚌肉,流华的光彩照亮脸孔,蚌肉里赫然散落着几颗圆润硕大的海珠。
老幺眼神骤亮,下意识兴奋想回头叫人来看,就忽然剧烈一震,全身僵在那里。
“……”
几个人骂完一通慈舵,只觉神清气爽,才觉出异样的安静,举着烛灯往周围一照,就照见老幺的背影。
他背对着众人跪坐在船尾阴影处,背脊佝偻僵硬。
“老幺?老幺你刚才说啥?”
众人的目光中,好半响,青年慢慢直起腰,转过头来,半明半暗的昏暗光影中,有些苍白的脸颊,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他面目平凡,可这么一笑,莫名竟有些清俊的风韵。
“没什么。”他笑着说:“我捞到了一只好蚌,里面的海珠,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