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曲子,我给他取名《心脏地震》。
嘴里说着要吃整个溪城最贵最好的,结果叶思染还是把桑引添拽进了市中心繁华小吃街的一家小饭馆里。
因为傍晚时分下过大雨,所以现在前来用餐的人并不算多。桑引添忘了戴口罩,轻而易举地就被这小饭馆里的几个服务生给认了出来。
好在他们懂礼貌,只是轻笑着要了张亲笔签名,然后将他们二人带到了最里面的那间包厢。
“哦对了,我前段时间在学校新创作了一首曲子,等我们晚上回去要不要听听看?”叶思染轻轻捏着桑引添的小拇指,偏头看了一眼放在凳子上的琴包,“而且吧,我还给这首曲子取了个很特别的名字。”
“特别的名字?叫什么?”桑引添被按着肩膀按在了木凳上,随后抬眸瞄了一眼窗外。
这小饭馆虽然是小了一些,但地理位置倒也还算好。从窗外看出去,正好能看到一条年代稍久的巷子,对面的石墙上有一整片爬山虎,雨水洗刷着翠绿的叶子,尤其在路灯的映射下,就像上天赐予的绿色宝石。
“《心脏地震》,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叶思染也跟着坐了下来,随手将外套脱了下来,挂在了包厢一角的黑色衣架上,“嗯……趁着现在服务生还没上菜,要不要我给你讲讲这首曲子的创作灵感?”
“好啊。”桑引添伸手拿起了面前的空玻璃杯倒了些橙汁进去,最后推到了叶思染的桌前,歪着头斜了斜嘴角。“只要你想说。”
“不过……这个故事好像是有点长——”叶思染抿了一小口橙汁,身子往前一倾,胸口就抵在了桌沿边上,他又举了举胳膊,双手拖着下巴看着玻璃窗外的整片爬山虎,缓缓闭上了眼睛。“14年前,我出生在了一个小镇里……”
桑引添突然偏头瞥了一眼叶思染。原来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叶思染。不对,过了这个周末叶思染就真正地踏进他的20岁,怎么可能会在14年前出生呢。更何况,叶思染出生在英国,而不是故事里提及到的小镇。
那么……唯一的可能,叶思染只是想把这个故事用自己的视角讲述了出来。而这种方式,也是最共情甚至最痛苦的。
“我叫霜听。”叶思染的睫毛颤了一下,“窗外月华霜重,听彻梅花弄。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诗句,所以她给我起名霜听。”
“你……”桑引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了回去。他选择了聆听,聆听这首曲子背后真正的故事。
“大概是因为母亲怀我的时候受过伤害。”叶思染眼神复杂,指了指自己的右耳,“所以……我的这只耳朵,从出生就听不见任何声音。”
桑引添的眸子也跟着暗了下去。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爬山虎的叶子再也经不住这场暴雨,在风里摇晃不停。“那后来呢?”
“后来邻居家的小孩都说我是个怪物……”叶思染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眼角红红的,深陷其中,“一个——没人要的怪物。”
“那时候,母亲为了我,选择拖着那副病恹恹的身体去别人家里当钟点工。她放心不下我,会带着我一起,让我坐在高档小区的楼下,数花坛里的花到底有多少片花瓣……路过的小孩穿着漂亮的衣服,还打着红色的领结。我站了起来,冲他们招手,可是……”
“可是他们都朝我丢石子。”叶思染睁开了眼,右手指尖蹭了蹭眼角。
因为今天知道母亲要带自己过来,所以霜听穿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衣服。不过现在,胸口的地方已经沾满了尘土。他的瞳孔里,印着无数人的嘲笑。
“后来母亲还是因为劳累过度,去世了。”叶思染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用手指点在了玻璃窗上,写出了「霜听」的名字。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斜靠在了旁边的墙上,重新闭上了眼。
仿佛置身于一个自己亲手所搭建的那个幻境之中。
“我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母亲只是抱着我坐在屋檐下,指着院里唯一一棵槐树说——「霜听,妈妈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但事实是,她连那个晚上都没能熬过去。院子里的槐树还没开花,树干都光秃秃的……”叶思染的声音低沉了厉害,有什么东西穿透了他的身体,再通过他的眼睛,“再后来,我就被隔壁的奶奶送进了孤儿院……”
突然,包厢的门被人敲了两下,搭建而起的幻境突然崩塌,叶思染睁开了眼睛。
桑引添皱了皱眉,开门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他从女生手里接过两个餐盘,最后轻轻地放置在了桌上。
叶思染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失落,但还是回头冲桑引添笑了笑。“算了,这个故事太长,还是下次再说吧。”
“好。”桑引添愣了愣,拿起了桌上的一双木筷递到了叶思染的手里。“那就先吃饭吧,都是你喜欢的菜。”
叶思染耸了耸肩,先往桑引添的碗里夹了很大一块红烧肉。
这段饭吃的很不是滋味,叶思染就像心里有事似的,除了时不时往桑引添的碗里添进去一些当季的蔬菜以外,依旧一言不发。
直到他们回了叶家别墅,桑引添伸手想去开客厅的灯,却被叶思染拦了下来。他从背后紧紧拥抱着桑引添,弯了弯腰,下巴抵在他的肩窝。“我想把这个故事说完。你……还愿意听吗?”
桑引添的手指触碰到了开关,但不知为何,他突然享受着现在的黑暗。
“好。”桑引添笑了笑,牵住了叶思染的手,薄唇吻着他的嘴角。“后来的霜听进了孤儿院,又遇到了谁?”
“遇到了一个女孩,一个……会拉小提琴的女孩。”叶思染带着桑引添走到了落地窗前。雨已经停了,带着丝丝凉风。“孤儿院的教室很小,女孩的个头实在是矮,每次都会气喘吁吁地端着一个小板凳过来,双脚站上去,才能看到放在讲桌上的那本曲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