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后宫的嫔妃和身边的皇室宗亲,贺正很少关注官员的家事,更遑论哪家的姑娘了,如今突然对一位官员家中的小娘子开口,又怎能不让在场之人惊讶呢!
就连左脉之向来沉静的眸子里,都闪过一丝惊疑,还未想到是自己频繁的打量才使得贺正注意到了祁涟。
祁涟疑惑地向四周望了望,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上首的贺正却“哈哈”一笑,“那小娘子,不用看了,朕叫的便是你。”
心中的惊愕成为事实,祁涟反而震惊下来,从容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到了贺正面前。
“小女子礼部右侍郎衡立轩之女衡语璇参见陛下。”利利索索地自报了家门。
向来在外人面前以威严闻名的正德帝突然发现,在这个小娘子的眼睛里他竟然没发现半点的畏惧和胆怯,心里突然就来了兴致。
别人都说他是个令人怀德畏威的君王,除了朝中少数几人,很少能在他的威仪下依旧保持如常面容的,就算是他的女儿安乐公主,也不敢随便在自己面前没规矩。
他赏识这个小娘子的从容和胆识。
“原来是礼部侍郎衡立轩的千金。”
时隔不久,贺正还依稀记得前些日子礼部的一位官员同马长赐去河东公办,事情办得不错,他还发下了赏赐。
真没想到,他这么快便见到了他的女儿。
“你的眼睛……”,贺正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为何有些偏灰呢?”
他话说的很缓慢,眼里的好奇也不是假的。
不论是过去的大夏还是如今的乾国,长着灰色的瞳仁的,一直都只有那一族的人。
祁涟自然是知道贺正为何这样问,可是她衡立轩女儿的身份也不是作假,是与霓族没有半点关系的。
“回陛下,小女子也不知为何是这样。自从去年小女子来到雍城,这眼睛便慢慢变成这样了。”她并未撒谎,这一切贺正都可以查得明明白白,所以祁涟也说得坦坦荡荡。
闻言贺正也再未说话,之后他自会派人去探查。
不过面前的小娘子,轻裘缓带,大方知礼,却有些不像是衡立轩一介出身寒门能养出来的闺女呢!更何况还能得到左脉之的另眼相看。
安贵妃扫过祁涟也是神色惊疑,不过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女人,很快便调整好了表情,又娇笑着靠向贺正,“皇上怎么突然就对这个小娘子感兴趣了呀?”
她脸上虽是笑着,可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那只纤纤玉指已经紧张地将袖口的衣料揪紧了。
后宫已经多少年没入过新人了,难道今日她要眼睁睁地看见别的女人抢走她的宠爱吗?
仿佛是看清楚了她心中所想,贺正的手自然而然地拉过安贵妃的柔荑在手中轻捏了捏。他看向一旁的左脉之,像是在解释什么,“朕不过发现脉之多看了这位小娘子几眼,才想着让她近前来让我看看的。”
贺正对待左脉之就像对待自己的子侄一般,这事也是众人皆知的事,自左脉之十八岁上,贺正就曾问过他可曾有心意的娘子,可是这些年他都回答都是没有。
今日突然发现他对祁涟区别于他人的眼神,一时兴起便才看了祁涟。
安贵妃听罢心下一松,没了刚才的忐忑,看向左脉之向贺正问道,“可是皇上,臣妾怎么没有发现左公子一直在看着这小娘子呢?”
贺正抚掌笑了两声,眼中没有一点对自己判断的怀疑,他伸手勾了勾安贵妃小巧的鼻尖,“若不是脉之一直看向这衡娘子,朕怎么会注意到她呢!”
证实了皇帝对祁涟并无别的什么心思,安贵妃看向祁涟的目光一下变得和善起来,抬手拿帕子掩着唇轻笑,“原来左公子竟喜欢衡娘子这样清秀的佳人。”
言外之意,祁涟长得不过算是清秀。
这也是安贵妃对自己容貌的自信,心里又有些看不上左脉之的审美。
对于皇帝突然的关心,左脉之心中也是难得地惊愕了一把。
平日里见到祁涟她都打扮地十分素净,今日却还难得得簪了头花,珍珠温润,沉得她越发贞静聪慧,他也就难得多关注了几息,怎么就被贺正察觉了出来,还误会他与这小丫头是这种关系。
连忙站出来解释,“陛下误会了,臣下外出游历之际曾同这位衡娘子同行过一段时日,之后也少有见面,今日在此处相见,心中惊奇便多看了几眼,绝对不是皇上说的这种关系。”
祁涟则是将头埋地更低,心中腹诽,贺将军,没事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小女子惶恐。皇上,我同左公子决不是您说的那种关系。”
安贵妃也是轻嗔了贺正一眼,娇声道,“皇上您也是的,一点都不顾忌场面呢!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小娘子本就脸皮薄,你让她以后如何在其他贵女面前自处呢!”
在场之人可是云集了大半个京圈的贵夫人,若今日贺正这一番话被传出去,若是以后真的同左脉之成了亲还好,若不成,那以后这小娘子的婚事也算是难办了。
从皇上口中说出来的姻缘,就算是胡乱猜测的,那城中人家也不敢随便与她结亲了。
这也不是安贵妃就怜惜了祁涟,而是她知道贺正心中一直对待左脉之甚为特别,且左丞相在朝中权势不小,今日这一番误会只怕会令两人之间产生嫌隙。
贺正听了安贵妃的话,面上闪过几分犹疑之色,也正想着今日这番举动是否太过冲动了一些。
他眼神又瞥向左脉之,见他一向带笑的面上此时神情过于平静,便有些摸不准如今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发现两人之间丝毫没有情人之间的细枝末节的暧昧气氛,贺正原本笃定的目光更加迟疑起来。
“父皇可真会说笑。”此时,近旁一直未曾出声的太子妃温氏却突然插了话,“左公子青年才俊,又怎么会看上一个区区四品小官儿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