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北地许多人一辈子也不曾到南方去呢,就如此难行的道路,车马难过,普通人若是只靠两条腿,想走出黔州都是一种奢望。
而霓族所居之地则更是偏远,他们到了一个叫做苜蓿的镇子之后,就只能将马车先暂存此处,之后的一段路便只能骑马前往。
黔州不仅多高山大川,其间沟壑纵横,稍不注意就有跌落悬崖的危险。
但这里最毒的,还是那些藏在密林深处的蛇虫鼠蚁,它们有着鲜艳的外表,善于在人毫无察觉之时给人致命一击。
好在霓族自远古时期便居住于此,对于分辨和利用这些毒虫有极厉害的能力。有了接应那人带来的驱虫粉,好歹他们这一路上都没有受到虫子的困扰。
霓族如今所居之地距离最近的镇子苜蓿镇约莫有两天的路程,等到祁涟又翻过一座高山,一条自北向南似一条伤痕贯穿地面的峡谷就这样突然地闯入她的视线。
左右两侧山势陡峭,更悬挂几条银白的长绢,几乎是垂直地落下地面,水流冲击巨石的声响不绝。此处的瀑布虽不如前些日子见过的那般宏大壮阔,可这里几条瀑布却组合出一个仙境似的人间。
中间是一块偌大的山间盆地,农地方正似豆腐块一般整齐地排列在地表之上,其间有三三两两的农人耕种。
农田之间交错的田埂之上种着许多杂色的野花,蜜蜂和蝴蝶交错其间。
原来,这就是霓族如今所居之地,祁涟觉得将此比作桃花源也丝毫不为过。
“当初初入此地之时我们也没有想到,在这十万大山的深处,还有着这样一个宁静美好的地方。”身后左脉之的一个护卫突然开口道。
左脉之眼神平静地扫过眼前所观的一些,淡淡开口,“可惜,如今这样祥和的宁静之下,付出的代价却是霓族几乎灭族的血仇。”
话一出口,在场之人都安静下来。
左脉之紧了紧祁涟的手腕说道,“走吧!”,便率先走下了山路。
祁涟心中则更是不能平静,时隔两世,她终于踏上霓族的土地,只可惜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母妃和启嬷嬷都去了,唯留她一人在这世上。
不过她就快要见到舅舅了。
经历那次几近灭族的惨剧,如今的霓族人对于外来之人十分警惕,一见到这样一群陌生人出现,那些在田间务农的人纷纷拿起手中的农具聚集在一起,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他们说着些本地的方言,几人根本听不懂,不过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众人对他们的到来极端排斥。
“诸位别急,这是我们家公子和夫人,是来见族长的。”为他们带路的那侍卫立刻出来同他们说道。
“什么公子和夫人,我们都不认识,这里不欢迎外来人,你们快走。”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开口厉声对他们道。
他依然是满脸戒备之色,虽还有浓浓的当地口气,不过说出的话祁涟总算能听懂了。
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如今霓族和当地其他的百姓混居在一起。
与他们共同生活了十多年,霓族也开始与这些普通人家通婚,如此这些百姓也逐渐接受他们,甚至将他们当作自己的乡亲们一样维护。
且因为族长禄山识文断字,通晓许多道理,再加之霓族族内几人精通医术,如今霓族之人在此地更隐隐有成为领袖的迹象。
不远处还有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互相追逐嬉闹,看见祁涟他们都好奇地跑了过来,乌黑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这些都是霓族人与当地百姓结合后生下的孩子,他们皆是黔州当地人的长相,丝毫不像生来就长相出色的霓族人,也没有他们特有的灰色瞳仁。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没有霓族人在医术、占卜等方面的天分,只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
这也是为什么霓族不愿意轻易与外族之人通婚的原因,双方结合之后,他们的血脉被稀释,某些独特的能力也就消失了。
双方对峙不过一会儿,对面的人群突然分开一条道,就有一位十bā • jiǔ岁的年轻男子逐渐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身量很高,穿着一件露出双臂的麻衣,皮肤黝黑,但五官极为俊俏,是一种完全不用于左脉之那样的俊毅。
若说左脉之如同那山顶雪莲般冰霜高洁,这男子就似北地风霜里挺立的白松,孤高坚毅。他眼睛很大,眼瞳似灰水晶一般璀璨夺目,是一位霓族人。
左脉之的属下立刻换上欣喜之色道,“乌达,左全他们在哪里?他们可知道公子已经到了。”
乌达的父母十几年前为了掩护霓族人撤退而双双殒命,后来就被禄山族长养在身边,如今族长身体不好,一直都是由乌达在照顾他。在如今的霓族之内,这青年也有几分威望。
之前他们同左全找到此处时,平日里多是由乌达与他们联系的。
乌达在看清面前的这一行人的样貌之时,第一时间就将视线投向祁涟,“这位娘子是?为何同我族之人长得如此相似。”
他官话说的极为标准,一点儿都不像一辈子都生活在这西南大山之内的年轻人。
左脉之的这群手下都是他一直带在身边之人,自然见证了祁涟是如何从一个瘦骨伶仃的黄毛丫头长成如今这般仙姿玉色的模样,从来就没有怀疑过祁涟的身份。
可却无人发现,祁涟垂下的手紧张地揪了揪裙子。
左脉之的眼风不着痕迹地扫过祁涟的脸,轻笑了一下对乌达道,“我夫人出身理县,与霓族并无联系。这位公子,可否先带我们去见禄山族长。”
乌达的视线终于从祁涟脸上收回来,眼神平淡看着左脉之,“我可不是什么公子,不过一乡野汉而已,叫我乌达就行。左全他们前几日好似在后山发现了什么东西,带着两个族人走了两日了,如今并不在族中。”
“你们跟我来吧!族长已经在等着你们了。”乌达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完转身便走。
乌达对乾国人从来就没有好感,刚才开口询问祁涟的身份也是因为他心里好奇,既然他们不愿意说,他也不再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