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久信被踢中了伤口,闷哼一声,他干脆利落地松开手让上田和抢走自己的枪,摆脱了上田和。
上田和没想到他利落地松手了,他愣了一秒,颤巍巍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随即大笑:“你没有时间了,你跑不掉了!”
他扔掉了□□,缓步走下楼梯,不再焦急地追赶,他的大笑声在楼梯间刺耳地回荡着:“你只有四十秒了!以你的情况,你还能跑下去吗?”
他知道黑泽久信听得见他的声音,想到他可能会有的表情,不由笑得更加放肆了,甚至哼起了音乐。
黑泽久信心一沉,立刻知道上田和在这几层都安放了炸弹。
以他现在的速度,确实难以在这四十秒下到没有炸弹的层数。他甚至不知道哪一层才没有炸弹。
结局似乎已经定下,黑泽久信紧紧抿起唇,有那么一丝后悔刚才中了上田和的拖延战术。
算了,能知道一些信息也不算亏,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触碰死亡了,植物人的经历还不如干干脆脆的死亡呢。
心里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身体也就跟着疲惫了,疼痛如潮水一般上涌,让他迈不开步子,大脑昏沉。他甚至想停下来坐着好好休息一会儿。
这么想着他也就不由放缓了脚步,一边掏出了手机开始编写短信。他知道的信息不能浪费,要传出去。
“黑泽!你在做什么!”一道声音把他从昏昏沉沉中惊醒,却见是萩原冲了上来,一把拽住他的手,厉声说,“我听到了,我们快走!”
黑泽久信怔怔地看着突然冲出来的萩原,下一秒反应了过来,气急败坏地想去推他:“你怎么会在这?该跑的是你!”
萩原扫了他一眼,发现了他腿上的伤口,明白了,二话不说,以强硬的态度把他背起:“我不在这里你就死定了!”
他健步如飞,不再说话,只顾着往下冲。
黑泽久信却是后悔刚才没能敲大力点,居然让萩原这么快就醒了。
他不畏惧自己的死亡,却无比恐惧身边的人的死去。
明明自己已经把萩原救下,可是他为了自己又冲了上来,黑泽久信心跳如雷,紧张、愧疚和极度的恐惧几乎要让他窒息。
萩原的速度很快,四十秒看起来不长,转瞬即逝,但是却让他接连下了好几层楼。
二十二,二十一,二十。
黑泽久信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跳出来,极度的恐惧让他甚至全身颤抖。
很快就要到十九楼了。黑泽久信有着强烈的预感十九楼并没有炸弹。
可是时间似乎已经不够了。炸弹倒计时的声音似乎已经出现在了耳边。
“嘀,嘀,嘀——嘭!”
就在他们刚离开二十楼的那一刹,炸弹爆炸了。
二十楼爆出强烈的气流,混凝土碎片炸得四散纷飞,时间好像变得缓慢,萩原就在那么短短不到一秒里调整了两人的姿势,把黑泽久信的脑袋按在怀里,以绝对的保护姿势护住了他。
爆炸的气流和冲击狠狠地拍在他们身上,灰尘飞扬狂卷,震耳欲聋的声音中,黑泽久信居然还能听见的萩原在他耳边轻笑:“现在知道怕了?”
下一刻,黑泽久信眼前一黑。
可在他以为自己失去意识时,却发现自己还能思考,眼前能看到东西,耳边能听见声音。
黑泽久信愣了愣,随即想起,他在那边时间线的时间结束了,在经历了漫长的几个月后,在爆炸发生的那刻,他手臂上的倒计时归零,他回到了作为植物人的时间线,现在自己在哥哥身边。
回到哥哥身边的安定和温暖并没有压过他的恐惧,他努力说服着自己萩原不会有事,但是他当时被萩原护住了,丝毫不知道萩原可能会承受怎样的炸弹余波,会不会受伤严重,又或是……死?
他越想越害怕,恐惧完全无法遏制,愧疚和焦虑担心混杂在心中,被琴酒感觉到了。
琴酒本准备开口问问题,却在感受到他的情绪的时候停下了,原本的质问换成了迟疑的试探:怎么了?
黑泽久信被琴酒这么一问,再也忍不住了,哽咽地哭了起来,又想到反正是在哥哥身上,也没人知道他哭,于是越哭越伤心。
如果他是在自己身体里的话,现在肯定是哭的稀里哗啦,泪流满面,可能还会边哭边咳嗽。
但是他现在是在琴酒身体里。
琴酒此时刚解决完一个新抓出来的卧底,手里的枪还冒着硝烟,眼前是淌着血的尸体。
他在意识到黑泽久信回来了的时候是惊诧的,然后微微抬头,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尸体上,他知道黑泽久信并不喜欢看到这些。
他本想着质问几句的,结果怎么才说了一句话这家伙就哭起来了?
琴酒面无表情,感受到了久违的手足无措。
这时他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过他的脸颊,下意识抬手一摸,才发现居然是从眼眶滚落的泪水。
……??
琴酒可以说是呆滞了两秒,然后反应了过来。
琴酒自己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流过眼泪,这不是他在哭,是黑泽久信。
这个时候蹲在地上翻找尸体衣服口袋的伏特加站了起来,转身面向琴酒,说:“大哥,并没有搜……搜到什么……”
伏特加亲眼看见琴酒的泪水夺眶而出,那一瞬间他震惊地以为自己活在梦里。
什么?大哥居然哭了?这个卧底有什么不对劲吗?是杀错人了还是怎么回事。可是杀错人了也不至于让大哥哭成这个样子啊。
琴酒维持住自己的面无表情,冷漠地说:“这里风太大了,眼睛进沙。”
伏特加表情恍惚还没能反应过来,木讷地回答:“哦……是的,风有点大。”
实际上此时微风拂面,无论如何都不能称之为风大。
琴酒收起枪,从风衣口袋里拿出纸巾,以shā • rén后擦去脸上鲜血的那种狠劲,把莫名而来的眼泪狠狠擦掉了。
可是黑泽久信哭得没完,连带琴酒的眼泪也哗哗地流,擦一次根本擦不完。
琴酒捏着那张被泪水打湿的纸巾站在那,摆摆手对伏特加说:“你先走,我自己开车回去。”
伏特加急忙应好,强忍着自己三步就想一回头的心,飞快地走了。
琴酒把礼帽帽檐往下压了压,很想说点什么让黑泽久信别哭了。但是他很久没有见过黑泽久信哭得这么伤心恐惧了,上一次还是在十六年前。
他不知道弟弟这次又经历了什么,他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但是他向来不善言辞,这些年表达过最多的感情只有冷笑和杀意,于是话到了嘴边最终也没能说出口,只能在心里叹气。
等黑泽久信努力平复着心情,觉得自己那么大了还在哥哥面前哭得这么稀里哗啦有点丢脸,一时不好意思说话。
诶,等等,哥哥怎么也在擦眼泪。黑泽久信看到琴酒拿起纸巾擦掉最后几滴眼泪都时候,比伏特加看到这一幕还要震惊。
他活了那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见过琴酒流眼泪——他甚至不愿意切洋葱!
然后黑泽久信反应了过来是因为自己。立刻决定以后不能这么哭了,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哭的时候,情绪还会反应到琴酒身上。
被这么一打岔他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琴酒感觉到他慢慢平静了心情,松了口气。
但是被他这么一哭,他原本想等人回来就问的事情是一个都不敢问了,犹豫了一下,他问了句:发生了什么?
黑泽久信不知道该怎么和琴酒解释,说起来可能要说一天一夜,只能闷闷地说:我有一个朋友遇到了危险。
需要我帮忙吗?琴酒问,他发现黑泽久信现在是完全不再掩饰身份了。
琴酒原本是打算直接和黑泽久信对质,直截了当地问清楚一切。但是在他离开了那么久,回来第一件事却是在痛哭的时候,琴酒最终决定什么也不问了。
等黑泽久信哪一天自己说吧,或者是换一个更好的时机。
或者一直不说,就这么静静地待在他的身边也很好。哪里也不要去,不要去冒险也不要离开。
琴酒眼中的绿像是深沉的沼泽地,泛起浓郁的偏执。
这是黑泽久信所看不到的。此时他在纠结需不需要让琴酒帮忙,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不用了。
琴酒被黑泽久信拒绝了也没有生气,他看上去只是随口问一句。
黑泽久信确实可以在这边查寻萩原的信息,确认他有没有出事,但这也必然会让琴酒盯上他。
苏格兰是因为没办法,而且本身也和组织有所牵连。但是萩原只是个普通的警察,还是不要被卷进来比较好。
黑泽久信还记得他离开前自己做了什么,想起苏格兰就忍不住想现在是什么时间,不知道苏格兰的身份有没有暴露。
犹豫了一下他问琴酒:苏格兰……人还好吗?
琴酒冷淡地回答:好着。怎么,你要和他见见面吗?怎么一回来就是问苏格兰。琴酒发现自己依旧看苏格兰不爽,听到名字就讨厌的那种。
啊,不是,我只是问问。黑泽久信说。
真奇怪,难道哥哥没有去查苏格兰吗?还是说苏格兰没有去找松清凌太?怎么感觉哥哥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这不应该啊。
黑泽久信心里泛嘀咕。他有有些焦虑了。那一边的萩原生死未卜,这边苏格兰也有着危险。
他在另一边待得太久,这边已经从1989年走到了1990年,也就是苏格兰出事的那年。
他在还没和警校五个人接触的时候就已经从漫画里认识他们了。在那个时候他就不愿什么也不做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去,现在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更加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
对了,自己已经大概知道为什么组织会想杀死了,也有着一定的自保能力,不知道系统会不会给他回到自己的身体的机会。
如果有自己的身体,那么很多事也就好办很多了。
他尝试着呼叫系统,系统冒了出来,好像知道他想问什么,没等他问就主动开口:“恭喜宿主,虽然你只是接触到了表层,但也是时候让你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