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快就是有用!他们心里暗暗地想。
可谁知道,那个黑脸教练下一秒就冲着凌燃去了。
“还有你!是叫凌燃是吧?以为自己得了个冠军就了不起了?来了就上冰?谁准你在没有教练陪同的情况下上冰的?你的教练呢?薛林远,你给老子滚出来!”
薛林远灰溜溜地打人群后面站出来,小学生一样举着手,“谭教,我……”
“你什么你!膝盖骨粉碎性骨折的苦没吃够啊?手底下就一个徒弟,都看不好!呸,没长进!”
黑脸教练把唯唯诺诺的薛林远叫到身边,气得手舞足蹈,指手画脚,就差一巴掌呼薛林远背上了。
凌燃的脸色当时就沉了。
他私自上冰,细说起来的确违背了国家队的规定,是他习惯了跟薛林远的宽松相处,忘记这茬儿了。这点他认,挨骂也就挨了,但这个姓谭的教练对薛林远也太不客气了。
凌燃刚想开口,就发现薛林远的手在背后冲他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再定睛一看,薛林远虽然挨着骂,但眼圈微微发红,居然……好像还有点高兴的样子?
凌燃默了默,还是选择听薛林远的话。
陆觉荣实在看不下眼了,出来打了个圆场,“谭老,别气了别气了,都是小事,刚刚薄航也在,凌燃也穿着护具,肯定不会出事的。”
谭庆长登时就不乐意了,“非得出事才行啊?捞一个好苗子难得要命,你瞅瞅,这场上站着喘气的,你能捞出来的有几个?!”
陆觉荣也觉得老脸挂不住了,但好在谭庆长也知道今天自己过了,黑着脸闭了嘴。
这一下子,算是个狠狠的下马威了。
场上原本还松散站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绷直了腰板。
连拿到过冠军的凌燃都会挨骂!
更何况他们呢!
不得不说,谭庆长在他们眼里一下就荣升成国家队教练里最可怕的那个。
分教练的时候,一个个都瑟瑟发抖,鹌鹑似的低着头,生怕自己运气不好,被分到谭庆长的手下。
女孩子们倒不是很担心,毕竟她们要练女单,只是过来集合一下,很快就被女单的教练领到了别的场馆。
剩下的男生简直都不敢抬头。
好在谭庆长年纪渐长,直接就说了,他带不动太多的人,三四个就顶天了。
所以大多数人还是悄悄松了口气,只不过他们看向凌燃的目光里就多了点幸灾乐祸。
嗯,被指名道姓分到谭庆长手下的凌燃也觉得头有点大。
偏偏薛林远还在一边很高兴的样子。
凌燃往正前方看了看,再一次确认了,这个谭教练,真的看起来很严厉,面对他们几个被分过来的新人,连笑都不带笑一下的。
好在罗泓也被分到谭庆长的手下,正激动地红着脸跟他使眼色。
凌燃看了看对面干劲十足的老熟人,不由得看了看对方的腿。
看上去恢复的还不错,凌燃心里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可算松了。
罗泓倒是很高兴,等陆觉荣等人一退场,就拉着凌燃问东问西,好奇他的赛场经历。
陆觉荣的头也很大,私底下找了谭庆长一回,“您老都差不多退休了,不就是为了凌燃才回来的吗,怎么上来就当众训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好面子,您要是把他训离了心,他以后还能服您吗?”
谭庆长虎着脸,“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啊?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没个轻重,还背着教练上冰,出了事怎么办啊?”
陆觉荣叹气,“那咱们也可以私底下说啊,当着那么多人面说,那多不合适。”
谭庆长拧着眉,“这么一点打击都受不了,那将来怎么站到万众瞩目的赛场上?我又不是故意要训斥他!就是他有错,才指出来的!再说了,哪个运动员是一帆风顺的,不都是摔着输着摸爬滚打过来的?一点点轻重好赖话都受不了,将来还能走得远吗?”
他说着说着就来气,“你看看明清元,你再看看薄航,仔细论起来天赋都不差,为什么发挥总不稳定,小陆啊,你也得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啊!”
陆觉荣没想到这把火居然会烧到自己身上。
可明清元和薄航心态不稳,经常发挥不稳定是事实,搞得他也有点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了。
不过谭庆长的训练方式的确太魔鬼,他实在狠不下那个心。
陆觉荣想想自己年轻时看谭庆长训练手底下的队员,那叫一个严苛,那叫一个冷血无情,现在想想都头皮发麻。
也就薛林远能受得了,甚至现在还感念自己这个恩师。
他好话说尽,把谭庆长送了出去,在心里默默给那几个被分到谭庆长手底下的小队员点了根蜡。
不过说实话,把凌燃交给谭庆长,他还是很放心的。
毕竟,打谭庆长手底下走一圈的运动员,就没有哪个实打实出过心理问题,而且基本上都会有很明显的进步。
嗯,就是心灵和肉体上有点折磨。
陆觉荣苦笑了一下,说不定这就是严师出高徒。
被分到严师手底下,很可能变成高徒的凌燃甚至想罢工。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甚至来说,他有很丰富的理论知识,只是需要时间去一一拾起。
与其被一个严厉的教练指手画脚,他更喜欢跟薛林远这样包容性强,偏辅助性的教练相处。
这样他就可以相对自由地规划自己的时间安排。
凌燃把自己的想法跟薛林远说了,想请他去跟陆觉荣商量商量。
可薛林远不同意啊。
他来国家队之前,打死也没想到自己的恩师居然要出山,据说还是在看了凌燃的比赛视频之后才决定要出山。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在谭庆长手底下待过一年,对这个面冷心热的教练最了解不过,谭教也就是嘴不好了点,心还是很不错的嘛,能力就更没得说。
要知道,当年华国第一位在世锦赛上摘得奖牌的花滑男单秦安山,可就是他带出来的。
当年秦安山可是被很多人看好,被认为很有可能拿到奥运奖牌的!
那时候竹下俊还没有露头,黑发黑眼的亚洲人在国际赛场上被裁判歧视,压分压得厉害,就没几个能进自由滑的,秦安山的横空出世,那可是一个传奇!
虽说秦安山后来年纪轻轻就出了事,没能继续自己的辉煌,谭教也伤透了心,很少再带新人,像薛林远这种只能算是短期培训。
但他的能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薛林远自己执教的很多内容和方式,都是打谭教手底下学的。
薛林远把这些话车轱辘似地倒给凌燃,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好好考虑清楚。
凌燃还真不知道这些早年间的事。
毕竟秦安山的年代,已经过去很久了,华国的男单打那之后就彻底没落了。
但对谭庆长的观感稍稍改变了一点。
秦安山据说就是在一次训练中私自上冰,跟h国选手杠上,炫技时候摔伤了右腿,才会含恨退役。薛林远更不用说了,也是在赛场上受了伤,才会退役。
怪不得这个谭教练今天会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
他大约对运动员受伤这件事是零容忍的程度。
凌燃若有所思,他看了看还在滔滔不绝夸赞谭庆长的薛林远,决定再待几天试试看。
权当是给薛林远一个面子。
但其实打心底,他并不是很相信谭庆长的水平。
毕竟谭庆长的时代已经过去太久,国际上,成年组的男单都换了几茬,四周跳都越来越密集,谭庆长的眼界和标准还真不一定能跟得上当今的世界赛场规则。
但看薛林远很高兴的样子,凌燃决定看看情况再说。
来参加集训的人太多,原本宽松的宿舍也有些不够住了。
凌燃跟罗泓被分到了一间。
罗泓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短暂的兴奋过后,就恢复了平时木愣愣的样子,倒是让凌燃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很多。
跟明清元同住一个病房的日子,简直是不堪回首。对方的话痨程度完全超乎了凌燃的想象,要不是明清元还受着伤,吃着药,一般精神头儿不太好,满血状态的明清元大概只能用一句魔音贯耳来形容。
凌燃很欣赏明清元这个人,但打心底里不愿意跟这样的人同住。
太聒噪了。
罗泓这样的就挺好,话不多,也不大爱动,甚至没什么存在感。
凌燃晚上在陆地训练室练了一会儿,回来冲了个澡就躺在了床上。
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也不知道那位谭教练打算从哪里开始训练,是要先测测他们的体能,还是?
跟他有一样想法的罗泓显然也在想这件事。
他犹豫了好半天,低声开口,“凌燃,你睡着了吗?”
凌燃应了一声。
罗泓就从被子里半坐起身,“你说明天谭教会怎么安排训练呢?我只知道他年纪很大,以前带出来过秦安山,这几年都没有带人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回了国家队。”
凌燃也不知道,含糊其辞,“明天就知道了吧。”
罗泓忧心忡忡,“谭教那么严厉,应该不会上来就扣我们的考核分吧?如果扣得多了,最后不及格,我们留不下来怎么办?”
应该不能吧。
凌燃想了想,“谭教练指名道姓只愿意带我们几个,应该是很看好我们,大概不会轻易扣掉我们的考核分。”
罗泓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
他嘿嘿一笑,“那肯定的!不说别的,凌燃你才拿了大奖赛总决赛的冠军,他怎么可能舍得扣你的分数,应该巴不得把你留下来。”
这话如果换了别人来说,肯定带着一股子的酸气。
但换了罗泓,语气就变得很真诚。
这也是凌燃为什么愿意跟罗泓同住的另一重原因,罗泓这个人,心思简单,有话直说,很少藏着掖着,也不会胡思乱想。
他没有吭声,算是默认罗泓的话。
毕竟自己虽然不太愿意在谭庆长手底下受训,但既然留下来,肯定不会犯错被抓住把柄,要不然薛林远的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可打脸来的太快,就像一道龙卷风。
第二天一早,还没到中午,凌燃就被谭庆长一口气扣掉了十分基础分。
这一消息,也跟龙卷风一样席卷整个训练中心。
所有人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一口气扣十分?
扣的还是刚刚拿到青年组冠军的凌燃?
这是什么品种的魔鬼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