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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 96 章(2 / 2)

花滑运动员出成绩的年纪段都不很大,男单一般在二十出头,十八.九也有,就是相对少;女单会更早一点,十八.九可能都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但光是对男单而言,22岁其实已经算得上是老将,有些出不了成绩的运动员可能早就退役了。

但凌燃怎么可能一样。

薛林远咳了声,“咱们22岁的时候肯定还能滑。”

最起码参加下届奥运会肯定没问题,薛林远也有这个自信,他甚至夸下海口,“咱们好好保护自己,争取滑到二十五六,到时候去参加下下届奥运会都没问题。”

前世的确是滑到25才打算退役的凌燃却笑了笑,“但是薛教,你能百分百打保证吗?”

这一句就把薛林远问住了。

他硬着头皮想说能,可自己都觉得违心。

运动员本来就是高危职业。

因为意外受伤而退役的可能性简直不要太高。

不说别的,凌燃脚踝上的那道伤,当时可把他跟秦安山吓得不轻,生怕凌燃的脚筋什么的一并受了伤,提心吊胆了好半天,得了医生的准话才勉强放心。

而这种意外,对职业运动员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他们本来就是一直在挑战人体的极限。

挑战极限的过程中会受伤会流血,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滑膜炎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说别的,秦安山刚刚就在电话里说自己年轻时也得过滑膜炎,陆觉荣虽然没有得过,但他手底下就有一个得过急性滑膜炎的明清元。

薛林远被带着想到这里,突然整个人就一激灵。

好家伙,凌燃是不是故意诱导自己怎么想的?

他是不是就搁这等着自己呢?

薛林远露出了牙疼的表情,他简直要为自家徒弟的倔劲愁死了,“你就这么想参加接下来的比赛?”

少年垂下了眼,语气很诚恳,也很认真,甚至还透露出那么几分理所应当。

“奥运会四年一届。

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即使一切都很顺利,我也只有两次,亦或者是三次机会。而单赛季大满贯是要拿全本赛季的大奖赛总决赛,奥运会和世锦赛三项冠军。”

“薛教,我不止想拿到奥运冠军,我还想拿到单赛季大满贯。”甚至是双圈大满贯和超级全满贯。

“而我终其一生,可能也只有两次亦或者是三次机会。”

错过这次机会,也许还有可能拿到单赛季满贯或者超级全满贯,但双圈大满贯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如果按照他前世的轨迹,他可能根本滑不到二十六岁。

机会少得吓人。

所以一次都不能少。

一场也少不得。

这也是凌燃在这个赛季这么拼命的原因。

他连发育关都扛住了,一个小小的滑膜炎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现在还只是宁医生的预判,并不一定会发生,只是会疼一点。

凌燃怕疼,却也没那么怕疼。

金牌就是最好的止疼剂。

再说了,难道他休息过这一阵,就不会再得滑膜炎之类的劳损性疾病了吗?

未必吧。

运动员的一生,本就是与伤病为伴。

这一点,在凌燃再次选择返回冰面上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觉悟。

美丽的考斯腾下满是遍体鳞伤。

冰上滑行的运动员付出一切,燃烧自己的生命,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成就自己的梦想吗。

凌燃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为花滑而生的。

他爱花滑,胜过自己的生命。

所以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有多少选择放在他面前,他依然会选择走上相同的道路。

这条布满荆棘与血泪的道路,就是他的初心。

凌燃没有再多说,但眉角眼梢里都是显而易见的坚定神情。

薛林远先是被凌燃充满野心的话震了一下,然后就在凌燃的坚定神色里败下阵来,继而整个人都佝偻了一下。

这些他当然知道。

他比凌燃早生这么多年,本身也是运动员,也曾经在赛场上拼尽全力去争奖牌,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不过是急昏了头,心疼坏了而已。

如果换做薛林远只是自己遇到这种事,他可能都会毫不犹豫地咬牙忍下来,但如果要吃苦的对象换做是凌燃,他就会退缩和犹豫。

心疼,是真的心疼。

他一路看着凌燃从跟自己差不多高长到比自己高一头,又看着凌燃从青年组走到成年组,从寂寂无名到光芒万丈。

甚至可以夸张地说,凌燃就是他作为教练,第一件也是最满意的一件作品,是他的全部心血所在。

花滑是凌燃的初心,那么凌燃就是薛林远的初心。

平时的相处里,难免就会偏向凌燃一点,掺杂进不少个人的感情。说句夸张话,薛林远早就在心里就把凌燃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要不说慈母多败儿呢……

等等,谁慈母了,薛林远脸色扭曲一下。

但他还是没有轻易松口,“真的决定好了?”

凌燃弯弯眼,理所应当地点了下头。

他是绝对不会退赛的。

奥运会不会退,大奖赛也不会退。

少年理直气壮得很。

薛林远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了下,他退了一步,但是也提出了新的要求。“那你最近还是不要训练了,先缓一阵子,看看有没有改善。”

薛林远存了点侥幸的心理,万一缓一阵子就好了呢,凌燃可也只在r国站时候疼得那么狠过。

凌燃也没有反对。

他又不是一意孤行的莽夫。

适当的休息,也是可以允许的。

人到底不是机器,还是要讲究可持续发展。

暂时达成了一致,少年眼里含着笑望向自家教练。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打过来,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泛起一圈金色的微光,像是蕴了两弯小月牙,少年弯起的眉眼也像月牙。

看得薛林远心都快化了。

嘴上却犟,说着装模作样的气话,“别跟我撒娇!我得跟你秦教学学,要不然成天被你带的团团转,这么大的事,居然也都顺了你的意。”

凌燃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秦教在的话,也一定会同意的。”

薛林远头疼一瞬,想到刚刚秦安山在电话里堪称无情的话,就是头一疼。

“得得得,你们才是亲师徒,我就是个后师父,行了吧?”

他起身往厨房走,“营养师说做好的饭放冰箱里了,我给你热热。”

凌燃目送着薛林远走进厨房,无声地笑了笑。

他早就知道,薛教最后还是会答应的。

从一开始,凌燃就没有为这事发愁过。

他比较担心的是,最近都不能陆地训练或者上冰了,自己的训练进度什么的会不会被耽搁?

少年收起了笑,慢慢叹了口气。

不过好在他选的分站是本赛季前两站,距离十二月底的总决赛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时间还算充足。

凌燃有点愁,但也没那么愁。

但愁是没有用的。

少年把带来的作业资料拿出来,继续今天的功课学习。

明年有的不止是奥运会,还有高考,他的压力是真的很大,所以一切空闲的时间都要见缝插针地学习。

或许趁着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自己可以把数学最后两道大题类型给琢磨透彻?

少年苦中作乐地想。

薛林远端着热好的饭菜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凌燃埋头题海的专注身影。

多好的孩子啊。

可这一路怎么就走得这么苦呢,薛林远老眼一酸。

外人看凌燃,那都是千顺万顺,一路走来,从青年组到成年组,一路都是冠军。

可薛林远从不这么想。

带伤上场,裁判不公,发育难关,凌燃哪一个都没少遇见。

他能熬过来,能拿到冠军,是因为付出了比其他运动员更多倍的努力。

要不怎么年纪轻轻的,滑膜炎都要出来了。

薛林远吸了吸鼻子,把温好的饭菜端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先让孩子吃饱。

薛教脸色都柔和了几分。

凌燃正在答一张语文卷,听到碗筷摆放的声音,才起身去洗手准备吃饭。

透明树脂的水笔被他随手搁在了卷子上,笔下压住的是作文的方格。

从写完的篇幅来看,这篇议论文显然已经到了引经据典,详述论点的部分。

方格里的字迹清俊挺拔,字如其人,仔细一看,赫然便是每一个接受过高考毒打的高中生都背过的诗词,只写了半句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

凌燃吃完了饭,洗过手,才握起笔填完了后半句:百二秦关终属楚。

这是一篇有关坚持与勇气的作文。

凌燃的作文不是强项,但这种很贴合心境的作文,写起来还算是顺手。

只除了作文题给出的材料让他看得头皮有点发麻。

这是他所在的学校自己出的月考卷。

大概是因为他在学校就读的缘故,也不知道是哪位老师灵机一动,把他在f国站带伤上场的事给放到了作文提示材料里。

自己写自己的材料作文,不得不说,还在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凌燃把作文写完,很快又取出了数学和理综卷,然后用了好几个小时答完,打分和复盘错题。

等到好不容易完成这一次的月考课目,天色已经很晚了。

闻泽哥还没有回来?

这个念头在心里划过一瞬,但想到霍闻泽本来就是有事才跟他们一道来b市,凌燃也就没多想。

他在阳台上找了个厚绒毯,铺到了自己面前,膝盖一弯跪坐到了地上,然后俯下身,将手肘用力压在绒毯上,来来回回地移动上半身,用力拉伸。

膝盖是要休养,手臂可未必。

他还需要做日常的拉伸训练来维持身体的柔韧性和柔软度。

凌燃一下下地俯身,间或将手臂前伸,用力抻拉。

咳,怎么说呢,这个姿势真的很像过年时讨要压岁钱的。

薛林远出来喝口水的功夫,就乐了下,也没阻止。

凌燃还在继续练,专心致志,完全没听见门锁轻微的电子提升音。

于是,霍闻泽一回到家,看见的就是少年跪坐在地上,整个人俯下身差点要趴俯到地板上,还在一下下用力往下压。

青年怔了下,才换鞋往客厅走。

凌燃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就看见一双灰蓝的家居拖鞋停在自己前面,再顺着裁剪得当的西装裤往上看,就看见了一张神色复杂的脸庞。

自己这个姿势好像是有点古怪。

凌燃坐起身,双腿还是跪坐的姿势。

好像更古怪了。

凌燃索性站起来。

可他抻拉时间有点长,腿都发麻了,又起来的有点急,起身瞬间就歪了下。

然后就被人稳稳扶住。

握住臂弯的手很有力也很温热。

凌燃缓了下,才拖着发麻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吧台移了过去,把倒好的水递给了霍闻泽。

“闻泽哥,喝水。”

霍闻泽在外面谈判到这个点才回来,早就口干舌燥,这杯水简直来得不能再及时。

他接过水润了润嗓子,才看向凌燃的膝盖,“还要去比赛?”

很明显,他已经知道了今天的诊断结果。

凌燃轻轻点了下头,“嗯。”

霍闻泽也没流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甚至点头赞同了下,深深地望着少年,“的确是你会做的决定。”

这句话充满着认同的意味,而被认同也的确是件很开心的事。

凌燃眼里一亮,扬了扬唇角,再看看时间,把绒毯收好,就回房间洗漱。

“晚安,闻泽哥。”他的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轻快。

霍闻泽含笑目送那道纤细单薄的身影走远,才揉了揉额心。

他其实没那么赞成凌燃继续比赛。

但凌燃决定好的事情,他也不会去干涉,只是会很担心罢了。

他顿了顿,往自己的房间走,刚一关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久违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过来。

“霍哥,凌燃还要继续比赛吗?”是宁嘉泽打来的电话。

霍闻泽应了声。

对方默了默,才笑了下,“我没看错,凌燃的性子果然跟你一模一样。”

霍闻泽顿了顿,没说话,他知道宁嘉泽打电话不止是为了这个。

果然,对方在说明凌燃的情况之后,话音一转,“霍哥今年还去看他们吗?”

霍闻泽拒绝得很果断,“我很忙。”

宁嘉泽沉默了会,“好。”他其实也不想去看。

那些痛苦的伤痕根本就是他们这些幸存者无法触碰的逆鳞。

宁嘉泽笑了笑,未免尴尬,再度转移话题,“我突然有点想去看看凌燃的比赛了,他很拼命,也很热爱他的项目,就是不知道这个赛季这么艰难的话,他还能不能继续拿到冠军。”

霍闻泽站到窗前,从这个视角可以看到凌燃的房间还亮着灯。

对方大概还在学习。

学习专业两手抓,凌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没有清闲过。

“会的。”

“什么?”

“他会继续拿到冠军。”

“你就这么肯定?”

霍闻泽笑了笑,“你觉得呢?”

短短的一句话,宁嘉泽不知怎的,居然听出了一丝骄傲的意味。

霍哥就这么认可和喜欢凌燃?

宁嘉泽也笑,“应该会吧。”

他是医生,比谁都了解患者的苦痛。

凌燃这个赛季不会顺利,但看少年居然这么快能下定这样的决心,有这份毅力在,凌燃说不定还真有可能继续自己的冠军路。

突然就有点期待。

从来不关注花滑的宁嘉泽也动了心思。

到时候也去看看凌燃的比赛?

他挂掉电话之后就打开官网,购买了一张大奖赛总决赛的门票。

然后看了看比赛开始的时间,怎么说呢,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宁嘉泽将电子回执单收好,等到了票据上的日期,就跟医院请了假。

与此同时,凌燃也登上了飞往j国的飞机。

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明明r国站的比赛好像还在昨天,自己马上就要奔赴下一场比赛了。

凌燃望着窗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有点出神,手还下意识地扶在右侧隐隐作痛的膝盖上。

“有信心吗?”薛林远递了瓶水过来。

凌燃接过,不由得笑了笑,“当然有。”

他早就说过了,他的每一场比赛都会很有信心。

信心就是他登上赛场的必备武器。

所以这次大奖赛总决赛,无论怎样,他都会势在必得。

或许,这也算是自己的坚持之一?

少年唇角微微上扬,眼瞳含光,根本就看不出来一丝半点被病痛折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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