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是离开秘境的唯一途径,不论是被淘汰时退离,还是最后获胜,都需要由这种方式离开。
如果木牌被动了手脚,其他人都离开了秘境,只剩下虞若卿,被传送到某一个未被开启的危险秘境,而下一次秘境开启的时间是五十年后——这几乎是九死一生,就算不死,也要一个人苦苦熬五十年。
哪怕是稍微想想这个可能性,都让众人不寒而栗。
倒是虞若卿一向对危险很钝感,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离开的时候木牌又给她传送到了秘境里,这才能误打误撞遇上了韩浅和陆元州,原来是被人动了手脚。
然而她的这段记忆被韩浅删了,她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韩浅提起此事的时候表情也十分严肃,仿佛笃定了黎文康动了手脚一样,想必是想起了当时的事情。
“可是,黎文康和师姐无冤无仇,他干嘛要杀她呢?”陆元州疑惑道。
“这也是我没想明白的一点。”韩浅说。
众人正在交谈,苏景泽的嘴唇却越来越苍白,整个脸上都没有血色。
他似乎一直隐忍着什么,身体都轻轻颤抖起来。
苏景泽似乎感觉到自己快要到极限了,他撑着桌子站起来,向旁边没走几步,忽然吐了许多血,整个人都瘫倒在地。
“苏景泽!”众人顿时起身。
陆元州将苏景泽撑起,让他靠着自己,韩浅则是探查向他的体内状况。
“师兄,他怎么样了?”虞若卿担心道。
“急火攻心,又有旧疾,没什么大碍。”韩浅说
他手指并起,绿色的能量光芒没入苏景泽的体内,很快,苏景泽就缓过来了一些,脸色没有刚刚那么吓人的苍白了。
他回过意识,哪怕看不到众人的表情,也知道他们十分担心。
苏景泽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我没事,又……又让你们操心了,咳——”
“师兄,别说话,喝点水。”陆元州连忙道。
韩浅站起身,刚刚距离最远,只能站在一边的苍寒凌便补上他的位置,蹲在苏景泽的身边,忧虑地看着他。
苏景泽吐血实在是让众人吓了一跳,此刻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担心苏景泽再出什么问题,连韩浅何时悄无声息地木屋都没有察觉。
以虞若卿迟钝的性格,放在过去她是一定也不会察觉的。只是她最近才开始调查韩浅,分了一点重心给他,所以才发现屋里忽然少了个人。
“我去灶房再拿点水。”她说。
她起身离开木屋,走下台阶,果然看到韩浅在院子里。
他背对着她,靠着墙站着,手掌凝结着真气,似乎在平顺自己体内的力量。
感受到她靠近,韩浅转过身,在她开口的前一刻,他伸出手指抵在唇边,轻轻摇了摇头。
虞若卿这才看清,韩浅的嘴唇也是苍白的。
“你——你怎么状态也这么不好。”虞若卿传音道,她蹙起眉毛,“难道书里说的是真的,医修治疗他人的时候会反噬伤害自己?”
“没那么夸张。”韩浅无奈道,“一般只有治愈重伤修士的时候才会如此,他才吐几口血而已,还伤不到我。”
虞若卿当然知道治疗安抚苏景泽的状况不需要费什么经历,就和过去他随手抹去他们的伤口一样。
可在秘境里,韩浅删除了她的记忆之后,他可是彻底地治好了她的重伤,连丹毒的后遗症都没留下一丝一毫。
虞若卿又想起那日她和苍寒凌去百丈峰找他的时候,韩浅有点虚弱的样子。
恐怕是才刚刚养好一点,今日动用力量,又引起了不适和痛楚。
虞若卿知道却又不能说出来,她只能说,“你、你自己清楚在秘境受的伤害没好,就别瞎逞能了,明明吃丹药也是同样的效果……”
“好了,真的没事。我好歹也是金丹圆满期,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韩浅缓声安抚道,“你拿了水,便赶紧进去吧,苏景泽多喝点水会好一些。”
虞若卿欲言又止,她总觉得韩浅这话不对。
苏景泽受伤是伤,需要照顾,可他也受伤了,怎么能强来呢?
似乎察觉到虞若卿的想法,韩浅安慰说,“如今已经够忙了,没必要再在我的身上多浪费时间,你去吧,我很快就进去。”
虞若卿的心里便更不痛快了。她想说这不是浪费时间,可苏景泽急症,黎文康的事情又来了,好像真的没有时间去关怀韩浅的状况。
更何况他一直那么强大、可靠、沉稳,从来没有脆弱的时候,好像完全不需要其他人关心。
虞若卿想说点什么,可她听到屋里的苏景泽似乎又在咳嗽,她薄唇微动,深深地看了韩浅一眼,而后转身进入了灶房,拿了水壶。
折返回去的时候,她看到韩浅背对着她,在山谷上方斜照下的夕阳中,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独。
虞若卿进入木屋,她将水倒入杯中,递给陆元州,让他慢慢喂给苏景泽。
苏景泽的面庞终于有了些血色,他缓过来点,便又是道歉。
“师兄,你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陆元州说,“我们都一起经历这么多事情了,你要是还说这种话,真就没有把我们当成自己人。”
“好,我不说了。”苏景泽低声道。
虞若卿蹲了下来,她蹙眉道,“师兄,之前宗主说要给你治病,你好好配合了吗?是不是又和最开始一样,故意让自己受伤?”
苏景泽薄唇微抿,他微微侧过头,低低的辩解道,“这次我真的有好好治的,我……是我的身体不争气,又让你们担心了。”
原来的玄霜双壁苏家大少爷,如今却像是被老师误会的孩子一样,有点委屈,又十分低落。
虞若卿看他的样子,便又心软了,安慰道,“你都配合治病了,当然不怪你,你也是因为这件事气的嘛,没关系,我们会一点一点解决的。”
苏景泽轻轻点了点头。
“我已经好多了。”他声音微哑地说,“让我静养几天,而后我们再商量未来该如何做,好不好?”
众人自然没有意义,他们将苏景泽扶着坐在床边,韩浅走了进来,他说,“你们先走吧,我再看看他的情况。”
陆元州和苍寒凌自然是全心信任韩浅的,听到他的话,便都点了点头。
“师兄,你好好休息,等过几日再来看你。”陆元州打招呼道。
苍寒凌和陆元州先走了,虞若卿走的时候,又看向韩浅。
“去吧。”韩浅缓声道,“放心。”
虞若卿薄唇轻抿,这才离开。
木屋里只剩下苏景泽和韩浅。
二人之间十分安静,过了一会儿,韩浅说,“所有人都出谷了。”
苏景泽颔首,又抑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他的手指死死地攥紧床板,关节用力得几近泛白。
“都怪我。”他咬着牙,像是呕血一般,一字一句痛楚地说,“因为我,黎文康才想要杀了卿卿。”
“你确定吗?”韩浅道。
苏景泽用力地点头,他伸手抓住韩浅的手臂,几近力竭地开口道,“韩浅,你要帮帮我,我如今只能信任你,只有你能帮我,咳咳……”
“你冷静点,苏景泽。”韩浅反过来扶住苏景泽,他沉声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慌张。在解决对方之前,你想先被自己气死吗?”
治疗的能量顺着韩浅的手掌灌入苏景泽的体内,让他终于能平复嗓间的腥甜。
“你为何觉得,黎文康想杀师妹是与你有关?”韩浅问。
“因为……因为我怀疑当年那件事情,也和黎文康有关。”苏景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韩浅,他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几乎是用尽最大的力量,才说出这句话。
“什么?”韩浅怔住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做贼心虚,怕我在卿卿的影响下出谷再去翻过去的旧案,不然他为何动杀心?”苏景泽颤抖地说,“他既然能想到在玉牌上做手脚,或许当年至我残疾的秘境,也有他的手笔,不是吗?”
韩浅瞳孔紧缩,他低下头,似乎一直在想这件事的可能性,苏景泽已经继续开口了。
“韩浅,你一定要帮我。”苏景泽说,“我在苏家有一些忠心的部下,我需要见他们,去查一些事情。”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我要洗髓,不论我重新修回多少,至少不用像现在一样当个废人……”
苏景泽的语速很快,完全没有平日温文尔雅的样子。
他已经在强撑着自己,不要被被这个可怕的猜想击垮,实则内心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自己这么多年唯一保持联络的故交老友,不仅想杀害自己的重要的人,更是有可能和十多年前让自己坠落深渊的意外有关,这样的打击,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韩浅注视着苏景泽,他伸手,握住他的肩膀。
“你我多年情分,我自然要帮你。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苏景泽立刻道。
韩浅一字一句地开口道,“就和师妹说的一样,我们之间要坦诚,要互相帮助。你的忙,我当仁不让。可是你不能骗我,更不能对我有所隐瞒,不论任何事情。你能答应我吗?”
“当然。”苏景泽说,“我答应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一同面对,我不会隐瞒你的。”
韩浅抬起头,他看向窗外涓涓流淌的溪水,又垂下眸子,看着苏景泽。
“我相信你。”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韩浅:曾经我是一匹独狼,现在我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男妈妈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