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骨看见女孩儿牵马时手上密密麻麻的痘痕，“天花？”
默文点头，“病人都在大厅。”他带着乐骨从院子里的地窖口进去，里面装潢精美，完全看不出是个破烂圣堂的地下。
默文放下行李，给乐骨倒了一杯水。
“病人死得很快，也很痛苦。”默文道，“我在尝试用血肉诅咒的理论医治他们。”
乐骨转了转水杯，斜斜乜了眼默文，喝下水，“你可是‘医生’。”
默文脱下外套，摆弄起他箱子里各式各样的小刀，“医生也需要求助神明。”
“你求助的不是魔鬼吗？”乐骨视野忽然模糊起来，他坐下，懒散地闭上眼，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纱似的光影。
白衬衣堪堪遮住大腿，纤长双腿上都是那些怪物弄得乱七八糟的痕迹，像是用充满爱意的血涂上去的禁咒纹路。
默文戴上手套，在乐骨面前单膝跪下，虔诚地问出残忍的话：
“我可以剖出你的骨头吗？”
má • zuì药生效，乐骨呼吸清浅，似乎已经睡着了。
默文屏住呼吸，靠近他的双腿。
刀刃落在膝上，战栗顺着刀尖一路传进默文心底。
他后悔了，同时也在恐惧。拥有乐骨的代价太高，即便再渴望见到鲜活的乐骨，默文此时也只想彻底毁了他。
变成骨架，然后被他放回那满是珍宝的棺中，永远珍藏。
“魔鬼听到你的诉求了。”乐骨蓦地睁开眼，握住默文的手腕，笑容甜美动人。
默文只觉得那双灰眸在直视他的灵魂，心灵震颤，忍不住偏开视线。
“这种把戏？嗯？”乐骨笑着倾斜水杯。
水流从默文头顶浇下，将他得体的打扮弄得狼狈不堪。
“一条落水狗。”乐骨轻笑，“滚开。”
默文连连后退，这才发现自己从乐骨开口的那一瞬开始就忘记了呼吸，空气重回肺部，胸口针扎一样细密的疼痛。
但他却松了口气。
乐骨注视他时，默文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了身体。
魔鬼捏着卑微的人类灵魂，放上秤盘，漫不经心地衡量价值。
然后看见了里面污浊的谷欠望，随手扔开。
默文心中是如此冲突又矛盾。他不愿意被夺走灵魂，却又憎恨自己的灵魂不被魔鬼青睐。
乐骨双腿交叠，问：“你对诅咒知道多少？”
“表面。”默文推了推眼镜，“奥古斯特并不告诉我全部。”
“看看这个。”乐骨拿出羊皮纸，随意叠成纸飞机，扔向默文。
默文打开纸张，略一扫视，眼底便闪过精芒。
乐骨：“告诉我破除诅咒的办法。摧毁骸骨和杀死奥斯汀都不可行。”
默文抬首看着他，心间战栗。
青年很弱，默文比谁都清楚。略一用力就能在对方的肌肤上留下痕迹，他可以轻易掐断乐骨的生机。
但他不敢。
如此可怖的、让人退却的气势。
乐骨明明没把他放在眼中，甚至没有用半点威胁，就让默文兴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默文点头：“给我时间。”
“十分钟。”
默文回到桌前，拿起纸笔快速勾画。
“诅咒的原理很简单。”默文道，“抽取活人的生命力注入死者体内，以维持生机。”
“继续。”
“可按照玫瑰古堡死者的数量来看……”默文沉吟，“远远超过维持奥斯汀生命需要的力量。”
乐骨眯起眼：“所以奥斯汀不是唯一的受益者。”
“对。”默文道，“也许，找到真正的受益者，从生命力循环的终点破坏诅咒，是最有效的办法。”
“杀了这个人？”
“是。”
乐骨伸了个懒腰，起身笑道，“我知道了。”
他猫咪一样走近默文，轻巧无声。
默文放下纸笔，垂首而立。
“魔鬼对你的行为表示……失望。”乐骨伸出手，暧.昧轻柔地抚上默文心口。
默文：“我会忏悔。”
乐骨讶异地睁大眼睛，随即愉悦地笑起来，“再见。”
他对默文挥了挥手，像是与一位好友告别。
乐骨离开了。默文拿起本该杀死乐骨的小刀，露出古怪而满足的笑容。
乐骨打开地窖口，那个接他们的小姑娘正在喂马，院子里还养了一头奶牛。
她看见乐骨，羞涩问好：“默文医生睡了吗？”
“嗯，”乐骨笑说，“他明天就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了。”
“可……病人怎么办？”女孩儿沮丧道，“我好怕妈妈也会染上这种怪病。”
乐骨悠然走向圣堂口，他等的人想必已经到了。
“让你的家人多养一些奶牛，勤恳工作，每天亲手挤奶。这样神明就会宽恕他们，不降下神罚。”
小女孩儿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点头，“我会的。”
锵。
铁锹声比之前更加沉闷。
对方身受重伤，步履艰难，但仍是如此坚决地向乐骨走来。
冰蓝双眸中是不可更改的偏执炙热。
无论有多远，他都会找到乐骨。
乐骨快步上前，“我给你带了礼物。”
守墓人静静看着他，生命力正在流逝，但他不在乎。
他只想见乐骨。
乐骨指尖闪耀着星芒，他对守墓人一笑，将星芒含入唇齿。
即便是如此明亮的灵魂星光，在青年面前也黯然失色。
乐骨搂住守墓人，在对方唇间落下饱含爱意的一吻。
“谢谢你保护我。”
圆月被火的影子遮蔽，骸骨战马掠过天空，奥斯汀沐浴在烈火中，曾经臣服在他剑下的玫瑰古堡再次迎回了它的主人。
双唇分开，乐骨红唇湿润，他抿了抿嘴角，脸颊泛着淡淡的烟霞暖色。
断臂重生，生命力逆流。
守墓人将乐骨按在怀中，眼眸直视天空的影子。
“死于战场是艾德里安的荣耀。”守墓人声音微哑，“但我不是正统继承人。”
“我只想为你而战死，乐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投喂~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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