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船队飘了整整十天。
在这十天时间里,梁玉瑶瘦了十多斤,每天晨吐、午吐、夜吐,青白蓝绿,把能吐的全都吐出来了。
徐志穹不吐,四品的体魄,断然没有晕船的道理。
尉迟兰也不吐,大师姐身体好,每天陪着徐志穹吹海风,看海景,捉鱼摸虾,煎炒烹炸,忙的不亦乐乎。
看着两人从早到晚腻在一起,梁玉瑶气得咬牙切齿。
“叫那贼丕来见我!”
林倩娘摇摇头道:“叫他见你作甚?公主,你这模样……”
船身一摇,梁玉瑶又吐了。
林倩娘也晕船,可怎么想不通梁玉瑶为什么这么能吐:“殿下,要不要叫医官看看,你是不是有喜了?”
梁玉瑶怒道:“有什么喜!种都没有一颗,上哪弄喜去?你看那贼丕乐成那模样,你去问问那夜叉兰是不是有喜了!”
正吵闹间,千乘国光禄大夫洪祖昌前来拜见,从怀中拿出一盒药丸,交给红衣使转呈给梁玉瑶:
“殿下,外臣长年出海,起初也是晕船,后请三百名药师,花费十年心血,配置了浮叶丹,每日吃下一粒,再无晕船之苦。”
梁玉瑶看了木盒一眼,随便敷衍一句:“谢光禄大夫好意,这药我收下了。”
洪祖昌俯身施礼,随即告退。
他知道梁玉瑶不会轻易吃下这丹药,纵使要吃,也得等到让手下人先试毒。
果如所料,等洪祖昌走后,红衣使庞佳芬先行上前,给公主试药。
梁玉瑶把木盒丢在一旁:“不必试了,我不吃他的药。”
庞佳芬道:“我料那老贼不敢下手,若是我吃出了什么好歹,运侯也绝不会饶他。”
梁玉瑶摇头道:“他若用了慢毒,纵使把药吃下去,一时半日也看不出毒性,等到了夜郎国,咱们若是毒发了,又该如何……”
话说一半,梁玉瑶又开始干呕,庞佳芬皱眉道:“殿下,你这样子,属下看着属实心疼,或许这药真有些用处,就容属下试试吧!”
梁玉瑶喝道:“我说不准,便是不准!”
林倩娘道:“童药师也在船上,他对药理极为熟悉,何不让他来看看?”
没等梁玉瑶允准,庞佳芬赶紧去找童青秋。
童青秋也在晕船,他没出过海,没想到海上的风浪这么要命,诸多药剂都试过了,不见什么效果,闻听庞佳芬让他去试药,也没抱太大希望。
海风一吹,本就晕眩的童青秋有些站不稳,庞佳芬本想扶他一把,且看他那瘦削羸弱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厌恶。
她自幼习武,十二岁入品杀道,而今二十八岁,已有六品修为,最看不起的,便是那弱不禁风的男子。
童青秋一路踉踉跄跄走到船舱,等见过那盒丹药,童青秋取出一粒,细细剖磨,没觉得药材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药没毒的,可也难说有没有用处。”
梁玉瑶摆摆手道:“没用的药,吃来作甚?”
庞佳芬道:“万一有用呢?”
童青秋道:“罢了,我先吃一颗试试,纵使藏着手段,我也有办法化解。”
梁玉瑶一挥手:“你都拿走吧,小心有毒,难说那夜郎大夫安的什么心。”
话说一半,船身一阵摇晃,童青秋捂着嘴,走出船舱,吐在了甲板上。
庞佳芬皱眉道:“身子骨还不如个女人!”
梁玉瑶道:“快把童医师送回去!”
庞佳芬哼一声道:“有什么好送,他不认路么?”
童青秋回到船舱,吃下了一颗丹药,躺在床上歇息。
到了黄昏,童青秋神清气爽走到了甲板,对徐志穹道:“这丹药果真有用!”
徐志穹一怔:“什么丹药?”
童青秋诧道:“你不知么?洪祖昌给玉瑶公主送去了一盒丹药,公主不肯吃,我且试了一颗,品着这些药材,似乎没什么特殊之处,可这用量用的委实精妙,吃过之后,睡上个把时辰,再无晕船之苦。”
徐志穹愣了片刻,对童青秋道:“既是有效,便让公主吃了吧。”
尉迟兰在旁道:“那夜郎大夫既然有这么好的丹药,为什么不早些拿出来,早拿出来,也好早些讨好公主。”
童青秋摇摇头道:“这就是你不懂了,若是早拿出来,公主没吃够晕船的苦,也不会领那夜郎大夫的情。”
这句话提醒了徐志穹:“若是玉瑶公主离不开这丹药,却不是要求着洪祖昌,去讨丹药?”
童青秋一笑:“有我在,这事你不用担心。”
……
童青秋把丹药送进了船舱。
看到童青秋不再晕船,梁玉瑶动心了,也吃了一颗。
吃过之后,歇息片刻,梁玉瑶大有好转,连声赞叹道:“自登船以来,从未像今日这般清爽。”
林倩娘也饱受晕船之苦,梁玉瑶倒是大方,拿出一颗丹药道:“你也吃了吧。”
倩娘看了看盒子,摇摇头道:“我只稍有些晕眩,不用吃这丹药。”
梁玉瑶明白倩娘的意思,这盒子里一共只有五颗丹药,一颗被童青秋吃了,还有一颗被童青秋拿去研究药性,梁玉瑶自己吃了一颗,而今只剩下两颗。
洪祖昌说过,这药一天要吃一颗,还有十天航程,这药还是省下来留给梁玉瑶吧。
梁玉瑶硬是把丹药塞进了林倩娘嘴里:“我今后对那夜郎大夫客气一些就是。”
林倩娘吃下丹药后,昏睡了个把时辰,才有好转。
丹药只剩下一颗,林倩娘叹道:“殿下,以后可怎么挨忍?”
梁玉瑶叹口气道:“无妨,我明日再去找他要。”
思索片刻,梁玉瑶想想道:“还有一颗药,要不咱们明天分了吃了,我后天再去求他……”
一听这个求字,庞佳芬难受了。
以梁玉瑶的身份,除了当初的昭兴帝,试问她还求过谁?
庞佳芬道:“要去求,也是我去,岂能让殿下受这委屈!”
梁玉瑶苦笑一声:“你去?只怕一颗药也求不来。”
“求不来我就不回来,我给他下跪,给他磕头,我认了把这条命豁上!”
“混账东西!”梁玉瑶怒道,“宣人的膝盖是直的,你给那夜郎大夫下什么跪?”
想起洪祖昌的嘴脸,梁玉瑶真真觉得厌恶,可看着盒子里的丹药,梁玉瑶又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他太刻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