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后苑,驻心园。
叶安生来到段子方面前,俯身施礼道:“圣祖,那两个内侍已经送走了。”
段子方略带赞许的点了点头,转而看着眼前的石塔,喟叹一声:“怨灵是够了,可千乘国怨气不足,积攒了数百年的怨气,快被徐志穹这厮给散尽了。”
叶安生微微抬头,看了段子方一眼,随即又把头低下了。
段子方一笑,对叶安生道:“你平时话少,若是有事想问,一定疑惑了很久,只管问就是了。”
“圣祖,既然徐志穹是罪魁祸首,为何不将此人铲除?”
段子方摇头道:“你和他交过手,你应该知晓,你杀不了他,纵使你和水灵联手,想杀他也难。”
“可是……”叶安生欲言又止。
他的意思是,我杀不了,圣祖为什么不亲自出手?
段子方知道叶安生的想法,笑一声道:“我若在千乘国把徐志穹杀了,只怕会被他察觉。”
他,指的是千乘国的恶煞。
叶安生还是不明白:“圣祖,您既是要让他苏醒,为何又怕他察觉?”
段子方还是摇头:“若是我激怒于他,他会迁怒于我,若是引燃怨气,将他惊醒,他会为我所用。”
叶安生眼珠微动,没再作声。
段子方笑了笑:“想积攒怨气,并非一定要杀了徐志穹,千乘之民怨气消散,可有人怨气还很重,今夜,咱们去拜会几位朋友。”
段子方带叶安生去了录王府。
洪俊诚驾崩之后,失踪的洪振康被送回了录王府,继续做他的亲王。
作为亲图派,洪振康已经彻底失势,朝中众臣与其保持距离,银子自然是无从找了。
安市衙门生意冷清,贴补也下不来,食邑被朝廷接连剥夺,如今只能靠俸禄度日。
其实他俸禄也算丰厚,但与亲王惯有的奢侈相去甚远。
洪振康吃了晚膳,且在卧房默坐,慨叹日子清苦。
仆役来报,图努商人段子方求见。
段子方?
能有人登门,实属不易,可这个人,见还是不见?
洪振康因为亲图而受到了排挤,此刻若是再见段子方,岂不是雪上加霜?
可就算不见他,眼下的处境也不会好转,若是能从段子方手上敲来一笔钱财,不也是件美事?
当然,商人是要逐利的,事情若是没给他办成,想必段子方也不肯善罢甘休。
不甘休又能怎地?
我还是千乘国的亲王,他能把我怎地?
洪振康把段子方请了进来,段子方先给洪振康献上了一万两黄金。
看到金子,洪振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双方的交流顺畅了许多。
嘘寒问暖过后,段子方慨叹一声:“昏君无道,却让录王受苦了。”
洪振康一惊:“段君,慎言。”
段子方冷笑一声:“于一篡逆之徒,有何惧哉?先帝本欲传位于二圣子,此世人皆知,
佞臣洪振基,篡改遗诏,盗取江山,不循古制,胡作非为,以至忠良受苦,宵小得志,千乘上下,无不欲生啖其肉,段某虽为外人,亦难忍心中愤恨。”
洪振康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摆手道:“寡人对神君忠心耿耿,绝无二意,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莫在寡人面前提起,段君请回吧。”
宁可把金子退给段子方,洪振康也不想再多听他一句话。
段子方放声大笑:“录王多虑了。”
说话间,坐在段子方身边的叶安生,看了洪振康一眼。
漆黑的眼眸之中,似有阵阵涟漪。
原本慌乱的洪振康突然平复了不少,甚至觉得段子方的话,有几分可信。
可他的话,与群臣的描述明显有矛盾之处。
“段君,我听大臣们说过,先帝驾崩之前,曾指定束王为储君,这可是有诏书的。”
段子方摇头道:“诏书系伪造,洪振基借宣人威势,逼迫群臣为其作证,
千乘神君,历来由父及子,从无由兄及弟之先例,此等拙劣之骗术,录王竟未生疑?”
洪振康也一直在怀疑,为什么洪俊诚放着两个儿子不传位,非要传位给洪振基。
他又看了一眼叶安生。
他现在觉得段子方的话越来可信。
段子方接着说道:“自圣长子洪华霄过世,录王素来视二圣子为储君,处处扶持,倘若二圣子华云登基大宝,录王当为辅国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须受此冷落?”
洪振康低头不语,所有的愤恨和不甘,一时间涌上了心头。
沉默良久,洪振康抬头道:“皇兄,当真要传位于华云?”
他现在只想要一丝证据,哪怕只有一丝就好。
段子方凝望着洪振康道:“此乃录王亲眼所见,录王却忘了么?”
“寡人亲眼所见?”洪振康神情茫然,叶安生的双眼一直注视着他。
眼眸中的波光越发激烈,仿佛有无数波涛正在翻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洪振康的意识,一点点拉到了漩涡中央。
是,这是寡人亲眼看见的。
皇兄要传位于华云,我看见了遗诏,也听见了皇兄的话语。
洪振康越发笃定,洪华云才是那个要当神君的人。
段子方继续说道:“二圣子欲举兵诛杀昏君,待重夺大宝之位,愿分录王半壁江山,录王得此良机,当随圣子,共举大事!”
共举大事!
洪振康点了点头,提起笔,给洪华云写了封书信。
段子方拿上书信,来到洪华云的府邸。
洪华云和洪华恒的处境不一样,洪华恒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徐志穹的信任,但洪华云是徐志穹重点防范的对象,稍有不慎,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洪华云平时从不见客,今夜也不知是何缘故,段子方突然进了他的府邸。
惊骇之间,洪华云正要喊人,却听段子方道:“老夫冒死前来,愿助神君重登九五。”
仅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洪华云双眼放光的看着段子方和叶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