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放就靠在走廊往下望呢,他每节下课都得这么望一回，直接看一楼的小豆丁，瞧见岳佳佳做操回去了才放心,所以她跑出来他立马就知道,下楼迎她，瞧见了她狼狈的模样。
小孩眼尾有些红，跟哥哥说自己的委屈：“很小心的……真的……”
在宁放看来,多大点事啊这么伤心,把她另外一边皮筋拆了，套在手腕上，少年的手腕已初见脉络筋骨,明明是小小男子汉，却又与红头绳不违和。
他将头发打散拨拉拨拉,在后颈给绑成一束。
没唐老师花样多，但结实,怎么都不散。
唐老师吸取教训，第二天皮筋多捆两圈,到底是坚持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宁放来接人，得,又一头乱毛。
宋亦顶不好意思：“我妈自个就没留过长头发,她哪会啊。”
宁放把岳佳佳往宋亦身边推了推：“要不你学学。”
反正他不愿意学。
宋学霸一想，行啊,我来吧！
...
白驹过隙,一晃就是两年。
眼看离澳门回归还有几个月,宁山河是更不着家。
刘珊牵着两岁的宁璇在胡同里练走路,和二狗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夺（多）大官呢。”
二狗妈笑着：“你们家老宁官不大但到底是公家,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这话刘珊爱听，晃晃手对闺女说：“喊婶儿。”
宁璇说话不利索，嘴里像含着颗桃，前些天让她喊叔叔给喊成猪猪。不过谁都没生气，反而觉着可爱。
二狗妈摸摸宁璇小脸，说：“这孩子，跟她哥长得真像！”
刘珊又有些得意：“像老宁，你不知道，他啊，就喜欢闺女，眼珠子似的疼不够，我都怕给宠坏了。”
二狗妈笑笑，打探：“还打算生不？”
刘珊立马：“哎哟得了吧，我算是伺候够了，这个能好好养大就阿弥陀佛。”
二狗妈心有余悸，刘珊刚生完那段时间真是够折腾的，陈老太太都想报警把她送疯人院去。
刘珊这话是真心的，从前卯着劲还想要一个，可她生宁璇艰难，伤了身子，大夫建议还是不要的好，本来心里没底，可瞧宁山河这么喜欢小的，她也就不慌了，自己到医院上环。
人家知道了，还夸她支持宁山河工作。
毕竟在公家单位，谁家有个三胎都不太好交代，要是被有心人抓了小辫子，扒你家房都是有的。
和二狗妈分开又遇上了陈奶奶儿媳，人家夸她：“哟，你气色怎么这么好，涂什么了？”
“我嫂子送的润肤霜，回头给你一瓶。”刘珊客套几句，牵着宁璇走了。
陈奶奶儿媳回头瞧她好几眼，那身段，从背后看还跟少女似的。
她回家与老太太嘟囔，陈奶奶瞧不上，哼了声：“狐媚把戏。”
儿媳：“听说真上环了，我原来还以为她咬着牙减肥美容是想再要一个呢。”
陈奶奶老辣：“生几个都没枕边风好使，她啊，是明白这道理了，要什么山子不给？”
儿媳叹了声：“我是瞧不惯宁山河，从前打小放那么狠，现在一有空就抱着璇儿去买糖，忒偏心眼了。这让小放怎么想？换我我也不认这个爹。”
老太太竖起耳朵听听隔壁动静，缓缓说：“小放是个好孩子。”
...
隔壁院儿里，今天期末考的岳佳佳穿着校服、举着把大梳子，扬声喊：“哥！哥！”
宋亦从窗户探了个头，朝妹妹咧嘴一笑……又缩回去了。
宁放趿着拖鞋出来，他晚上没睡够，这会儿眼都不乐意睁开，可还是接过了大梳子，攥住了岳佳佳又黑又亮的头发。
两年过去，小孩长高了，头发长了，唯一没变的是依旧那么能吃。
他打了个呵欠，露出两枚对称虎牙，下半张脸包括牙齿都遗传了母亲，唇红齿白。
不笑的时候神情很是冷漠，可一笑起来，桃花眼往上挑，透着三分漫不经心，瞧着特痞，不是好人。
准备扎个马尾完事，可小闺女不同意，比划了一下，想要双麻花，绑唐老师新买的蝴蝶结头绳，说这样就能考好。
“我听你胡扯。”宁放最近又在窜个子，小腿胫骨又细又长，肩胛骨顶起薄薄的短袖衫，脸极窄，五官深邃，嫌热，头发铲得扎手。
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用梳子分了条直溜溜的发缝，像条小溪，分开了左右两边的乌发。
岳佳佳安安静静的，心里默默背课文，她学习不太行，一到考试就慌。
唐老师也探头，巴巴瞧着宁放那双灵巧的手，可羡慕坏了，但也就是羡慕，两年了，她早放弃了当初的豪情壮志，十分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扎头发这方面是给不了小闺女什么惊喜的。
但宁放不同，你看他就那么随便一弄，甭管是高马尾还是双麻花，心情好的时候还能给你在头顶用五彩皮筋缠出个花儿，叫岳佳佳走路都带风，是全班头发最好看的小朋友。
一放学，就有同学妈妈送她糖，扒拉她的头发学学是怎么弄的。
她跟哥哥说过好几回，每回宁放都得踹宋亦一脚。
当年哥俩说的好好的，到头来却成了他的活儿。
宋亦自己也弄不懂，他玩剑挺利索的，怎么就不会扎头发呢？
是宋老师一语道破：“随了你妈。”
...
小孩碎发多，宁放见她腮帮子一动一动，知道她背书呢，走开些，取了乐队哥哥送的摩丝，用梳子接了白色一蓬泡沫，细细糊在头上，这样就特别整齐了。
他难得这么用心思，拍拍脑袋：“题多看两遍，别回头又说粗心。”
岳佳佳哒哒哒跑开，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花辫子，喜欢极了，把辫子甩胸前，亮出蝴蝶结，回来牵着哥哥要去吃早饭，院门口一阵动静，刘珊领着宁璇溜达回来了。
宋老师在屋里笑：“我数一二三，准开战。”
唐老师也笑：“没消停的时候。”
三秒后，两岁的娃娃费劲挪到院儿里，看见宁放了，张嘴便唤：“哥哥！！”
这个字说的极标准，放开刘珊的手，小企鹅似的往这边来。
兄妹俩都是浓眉双眼皮，胡同里只要见过宁放的就不会认错宁璇，总要弯腰笑着问她：“宁放是你谁啊？”
她就是这样挺起小胸脯，十分骄傲：“哥哥！！！”
但岳佳佳不乐意听她这么喊，9岁了，该懂事了，却每回对上宁璇都跟乌眼鸡似的，叉着腰，把宁放挡她身后，跟2岁不到还喝奶的娃娃吵架：“他是我哥哥！！！”
宁璇人虽小，在这事上格外坚持，鹦鹉似的重复：“我哥哥！！！”
宋亦探出头，笑得没心没肺，宁放捂了下脸，他最近……确切的说，是从宁璇会说话开始，他就挺为难。
那年岳小猪突然发烧后他那点不太好的预感成真了。
别看岳佳佳平日里锯嘴葫芦一样，一遇上宁璇那是战斗力翻翻儿，仗着自己比宁璇大比宁璇会说话，从高处压制她，话很密：“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你哥？你没来他就是我哥了！凡事得讲先来后到，别以为你小我就要让你！”
宁璇先天不足，小胳膊小腿的，怎么都养不胖，这会儿扬起细细的脖子，瞧着穿校服胖胖的大丫头，说不过，眼眶都红了，张开手要找哥哥，只会说：“哥哥……哥哥QAQ……”
刘珊在家门口喊了她几声都不理。
宁放沉着脸把她抱起来，另一手牵住岳佳佳，忒不耐烦：“行了，吵什么吵，吃不吃辣条？哥给你们买。”
一大早吃辣条这种好事不常有，乌眼鸡似的俩姑娘一齐安静了。
宋老师在厨房里笑：“我看小放也就这招好使。”
唐老师在梳头：“真是想不到，从前因为刘珊怀孕小放多恨他爹啊，现在倒是个当哥哥的样儿。”
没一会儿，宁放带着一大一小回来了，两个小丫头并排站墙角，手里都捻着红油油的辣条，吃的满脸都是，辣跳脚也不停。
宁小爷好不容易得片刻宁静，累坏了，舒展在藤椅上，觉着这两丫头不说话的时候都挺可爱的。
可惜好了没一会儿，又开始比上了。
岳佳佳说：“我的辣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