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宁山河的摩托车突突突地载着发高烧的宁璇上卫生所挂点滴,小孩这是被吓魔怔了,哭不停,闭着眼要哥哥。
刘珊又委屈又气闺女不跟她一条心,等后半夜大夫来加药量的时候半颗心都吓裂了,生怕有个好歹。
高烧到40°,挂了一整天水才送回来,大夫说两小时量一次体温,如果又窜起来也别送卫生所了,直接上医院。
宁山河请了半天假,刘珊顾不上和他吵架,在家又是熬粥又是炖汤,伺候闺女。可宁璇吃不下药,说什么都不吃,就要哥哥。
宁山河也哄不住,直接打横抱起来找宁放。
宁璇一落进宁放怀里就哭着说:“哥哥……呜呜呜我错……不要我……璇儿好宝宝……”
不到三岁的孩子,穷尽了自己所有会说的话。
宁放听懂了,她在道歉,让他别不要她。
他没想到一句话能把孩子吓成这样,心里有些内疚,把药接过来,嗯了声,哄岳佳佳那样抖抖腿,低声道:“别哭了,吃药。”
也是怪了,亲爹亲妈都哄不好,宁放就说了一句她就不哭了,张着嘴把苦兮兮的药粉咽了,咕嘟咕嘟喝水。
宁放一抬头,瞧见不知什么时候岳佳佳站在了窗户外头,大眼睛瞧着他和腿上的宁璇。
宁山河还是记挂着,说:“裙子你哪买的?要不爸给你钱,你再去买一条?”
宁放摇摇头,心里也知道,不一样,不是一样的。
他指了指窗台上长出来的小丫头,对宁璇说,跟你佳佳姐道歉。
宁璇呜呜哭,揉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破天荒叫了岳佳佳一声姐,说:“对不起QAQ……”
宁放将宁璇交给宁山河,小娃娃扒拉着哥哥,宁放对她说:“回去好好儿睡觉,我明天去看你。”
宁璇想让他喂她吃药。
“行。”宁放应了。
...
等人走了,他一步步走到窗边,和岳佳佳隔着一扇窗户一堵墙。
他看得见她眼里的委屈。
他伸手摸摸脸,压着嗓子商量:“哥给你补补成么?”
小丫头看着他,有点不相信能补好。
“试试。”他说着,从她手里拿走了裙子。
他翻出岳老爷子不知用了多少年的针线盒,其实就是个月饼盒,里头什么都有,平日里掉的小纽扣小线头都细细收着。他坐在床沿,眯着眼穿线,其实心里也憋屈,两头伺候两头不讨好,可到底还是压着性子缝缝补补。
宁放手巧,第一针扎在里头,这样看不出线头,他研究了一下珠串的结构和走向,万幸珠串是用鱼线串的,挺牢靠,没散,他要做的就是把领口散开的地方和肉色打底缝合好。
这也考验手艺,缝不平穿起来难看,缝太紧影响活动。
平日里擦球杆洗酒杯玩贝斯的手满是茧子,捻着薄薄的裙子,怕勾丝,甚至翘起兰花指。
他下半张脸女相,眉目却英气,如一汪浓墨,混着少年的纤薄感,融合在一块叫人很难挪开眼。
这样的人,耐耐心心的,没一点坏脾气,认真地蹙着眉,觉着针头有些涩,不知从哪学来的,在头上揩了揩。
针头银亮,在他手上很听话。
窗外的小闺女动了动,蓦地哒哒哒往里走,踢了鞋爬上床,整个人像件小棉袄,密密地覆在宁放背上。
从昨天到刚才她都不怎么挨着他,这会儿无声地示好,箍着他脖子。
“嘶——”放爷被箍得晃了一下,跟背上的小丫头说话,“起来。”
岳佳佳不肯。
他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温柔:“小心针,扎着你。”
小棉袄把脸在哥哥肩窝蹭了蹭,直接贴在他温热的颈侧,安安静静看他补裙子。
宁放就这么承受着一只小猪的重量,驼着背眯着眼,跟个老太太似的做女红,半晌问:“吃醋了?”
不然怎么不坐他腿上?
小丫头不吱声,胳膊紧了紧,差点把她哥给勒断气。
宁放放下针,手抬起来揉了揉她脑袋,脸颊也跟她贴了贴,笑:“傻不傻?我俩最要好。”
小闺女闷闷地:“真的?”
“恩。”
他重新捻起针,思忖着这一片该怎么缝才好,半晌,唤了声:“岳佳佳。”
“恩?”
“你跟着我别委屈,谁都不能给你一点委屈受,记住没有。”
她的眼眶太大了,兜不住泪,滚烫的水珠滚下来,滚进两人贴在一起的地方,皮肤感知其中的难过,像是把两人的心都连在一起。
岳佳佳点点头:“记住了。”
...
后来屋里点了灯,宁放背上这么厚一床棉袄,汗都出来了,缝好最后一点,用那颗虎牙咬断,单手到后面护着,人往后压,小丫头咯咯笑出声,又害怕,喊哥哥。
宁放把她压在床上,可算是能松口气,站起来做了个拉伸,差点抻着筋,没好气地瞧着床上的小姑娘,喊她:“岳小猪。”
“恩!”
“你说你是不是?”
“恩!”
放爷切了声,心说软的时候跟面团似的,脾气大起来他都有点害怕。裙子在她面前抖了抖,问:“瞧瞧还哪儿不满意。”
岳佳佳小心摸摸之前被扯坏的地方,真的修好了,一点都瞧不出来!
她眼眶又红了,抱着裙子像抱着什么宝贝。
“哥给你挂起来。”宁放叹了口气。
他找了个衣架撑起裙子,挂在了里面那个小房间了。
挂的很高。
宋老师在屋外喊:“小放!”
爷俩蹲后院,宋老师摸出来一条烟:“酒我留着了,等你大了咱爷俩喝,烟我不抽,你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