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给岳佳佳打电话:“什么时候回来?”
小孩就有点担心,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家。
她试图跟老师打感情牌,想再请几天假。
聂青知道她打小就粘人,也算看着宁放长大的,难得这么好说话:“你先回来,下周训练完你早点走。”
小姑娘感动坏了,捧着手机软乎乎喊老师,聂青不知何时已修炼成一颗硬邦邦的石头,不自在面对此般小儿女情态,冷声斥道:“说了多少遍要叫教练,回来操场跑五公里。”
岳佳佳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聂青,在她心里,老师也是她的亲人。
她挂了电话挨在宁放身边,偷偷摘了他一只耳机来听,他们俩歌单相似,宁放喜欢的岳佳佳几乎也都喜欢。
耳机里传来一阵英文朗读,岳佳佳沉默了,并且不太习惯,戳戳哥哥:“我想听《晴天》。”
宁放口语不太行,问小孩:“丫说什么了?”
小姑娘回答的很认真。
宁放再一次看到了距离,但头一回觉得他能赶上这些距离。
他抬手揉小狗一样揉她,知道她刚才去给聂青打电话了,小姑娘咯咯笑,笑完又有些落寞。
“小猪。”
“恩?”小孩应得清脆。
宁放望着那颗香椿树:“等你回来,带你打香椿。”
他以为她这一去就是很久,岳佳佳漾起顽皮的笑,没跟哥哥说实话。
归队那天早晨,宁放进里屋翻岳佳佳的头绳匣子,他用月饼盒给她装头绳,什么样式都有,什么颜色都不缺,找到两个粉红色蝴蝶结套在手腕上,摸出一把牛角梳插在牛仔裤后袋。
小姑娘惦记着一会儿归队得跑五公里,早饭不敢吃太饱,叼着片面包干巴巴嚼着,宁放站在院子里朝她勾勾手指,她乖乖过去,踮着脚看哥哥。
看一眼少一眼。
宁放心里也舍不得,捏她脸颊:“给你梳个头?”
她高兴了,脚尖一旋背过身去。
宁放站在她身后,攥了满把乌压压的长发,他拿着牛角梳一下下刮过头皮,力道不轻不重。
岳佳佳像只小猫儿,懒洋洋地扬起脸蛋,眯着眼瞧厚云中不太热烈的太阳。
“甭担心我。”宁放蓦地说。
小孩嗯了声。
其他的话,似乎都说尽了。
...
宁放小指一勾一划,在瀑布之间分出一道线,编成两条五股辫。他的手腕骨上,发圈相互碰撞,不违和,仿佛就该在那里。
他在发尾缠上这两个蝴蝶结,把人转过来瞧,满意地嗯了声。
忽然有些自得:“我单给小姑娘梳头应该也能赚不少钱。”
岳佳佳拉着他的手,问:“哥,你能只给我梳头么?”
这时候,宁家门开了,宁璇在门边露出一双小眼睛。
宁放等着他们俩干仗。
可他跟前的这个小丫头却改口:“……除了璇儿。”
少年的眼中多了一丝心疼,他捏了下她后颈,弯腰对着她的眼睛,保证:“这辈子只给你梳头。”
那头,宁璇翘起嘴巴,却没像从前那样闹,恹恹把脑袋缩回去了。
岳佳佳知道,她也被迫长大了一点。
宁放将岳佳佳送到省队门口,叮嘱着:“有事给我打电话,手机一直开着。”
岳佳佳攥着他衣角:“咱们一起努力!”
宁放很喜欢这句话,点点头:“好。”
...
第二天,他重新穿上校服,背上书包,独自穿过胡同去上学。
刘涛涛在校门口等他,冲过来一个拥抱,差点要哭:“老大!”
宁放扯开他,依然是那股腔调:“什么毛病你?敢跟我动手动脚了?”
刘涛涛就好这口,爽透了,跟干了一斤雪碧似的,巴巴跟在宁放身边。
政教主任站在校门口查仪容仪表,和宁放打了个照面。
他刚剃的头,胸牌好好挂在身上,校服很干净,青葱少年,朝气蓬勃。
政教主任经验老到,朝他伸手。
宁放原本手放在裤兜里,捏着里布往外一拉——
干干净净,一个钢镚都没有。
政教主任把他放了,摁住刘涛涛。
刘涛涛同学被翻出一包软中华,是他给他老大接风洗尘的礼物。
结果被罚站,孤零零站在校门口,觉得自己忒衰了点。
宁放从前喜欢单肩挎著书包,书包里除了小人书也就装个篮球,如今正儿八经双肩背书包,书包里按着课表把今天要上的课都装齐,很沉,他心里也沉甸甸的。
进校门的这条路,从前没觉得这么着,此刻却知道珍惜。
不知是谁在楼上喊了声:“wǒ • cāo!那是谁!!!”
没几秒钟,一个个全跟地鼠似的冒出头,趴在走廊上向下望。
宁放掀开薄薄的眼皮,仰头看着一教学楼的人,面无表情地挥了一下手,臂上缠着一圈黑布。
这算是很正式地打了个招呼——
具有宁放风格的、懒洋洋的招呼。
全校女生都疯了,尖叫和欢笑响彻天际。
宁放一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看的,但还是站在那儿,让大家看了半分钟,然后低头往前走,去他的教室。
也是服了,站满了人,不知道在乐呵什么,一个个还吧唧吧唧鼓掌,宁放真怕有人给他献花。
“放爷!欢迎回来!放学打球啊!”这是男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