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佳佳当天下午回来就觉得小腹闷闷的,唐老师以为她中暑,捏着鼻子灌了瓶藿香正气水,催她回屋休息。
小闺女天快亮的时候做了个极真的噩梦,吓得话都说不出来,鞋都没穿光脚跑宁放这儿,哐叽砸床上,很乖地没拉被子,就这么趴在床边边。
宁放睡得不沉,被她这么一砸还是吓一跳,心都要跳出来了,以为地震了,可没睁眼就意识到什么,因为身边是很浓的玫瑰味。
所以他语气就不太好:“岳佳佳!”
小姑娘哭了,特别委屈的哭。
宁放一愣,问:“做梦了?”
她的脸蹭在床单上点了点,眼泪掉下来,洇开一小块。
宁放沉默地凝视她:“梦见爷爷了?”
她摇摇头,小声嚅嗫:“梦见我被那些人带走了,见不到你了。”
宁放先是维持着那个避嫌的姿势,听完后扬手掀起被子一角,坚定地把她裹了进去。
那股香愈浓。
她的目光是那么天真纯洁,她的姿态是那么毫无保留。
宁放定了定神,哑声道:“闭眼,不许看我,睡觉。”
岳佳佳乖乖阖上眼,手指紧紧攥着他袖子,蜷成一团。
少年低喃:“有我在呢,怕什么,牛鬼蛇神我都给你打趴下。”
小孩嘴角有了点笑意,可神情还是难过的,闭着眼,吸着鼻子,安安静静的。
他轻轻拍拍她后心,怕她着凉,被子全给她,自己只搭一点肚子。
这么一来,那股香淡了些。
他终于能喘口气。
岳佳佳定了神,带着点迟来的困意,慢慢睡着了,宁放却睡不着,盯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有只冰凉的脚丫子探出被子,贴在他小腿上。
他扭头看她,确定这丫头没醒,挪开腿。
用被子把小脚丫给裹上。
自己干脆转到床尾,只占了一小块地方,憋憋屈屈地睡了。
...
岳佳佳早晨醒来,第一反应是尿床了,屁股下面湿湿的。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她能干出这种事,又害怕又不好意思地躲在被窝里,躲着宁放的眼神。
宁放的眼睛困成了三眼皮,说她:“长本事了,现在知道怕了你?起来!没下回啊!”
岳佳佳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也不肯起来。
“没完了?!”宁放坐起来,把被子一掀,“岳佳佳我数三声你——”
被子掀开了。
宋亦进来了。
床上一摊血。
宁放和宋亦盯着那摊血,一下子都愣了。
岳佳佳抱着腿缩在角落里,埋着头,从耳朵到脖子全红透了。
却也还是没有那摊血红,暗红暗红的,仿佛开出了一个花园。
宋亦几步过来,狠狠拽了下宁放,宁放一个没稳住,差点翻床底下,他顺势站起来,把被子扔回去,整好从头到脚盖住了岳佳佳。
宋亦的声音发颤:“你干什么了!”
宁放不做声,瞧着他这幅模样,忽然笑了,挺赖皮的,问:“你说我干什么了?”
“你自己知道!”他指了指这张床,岳佳佳在这张床上。
宁放有点儿不高兴了,非要问:“我不知道,你说我就知道了,你敢说么?”
两人一齐看床上那朵盖被子的矮蘑菇,宋亦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宁放撞开他肩膀去拿桌上的水杯,身上的刺收了起来,淡淡地说了声:“想什么呢你……无聊。”
宋亦死死盯着他。
宁放:“再看翻脸了啊。”
宋亦脸上少见地严肃,说:“佳宝儿,跟我走。”
岳佳佳不好意思抬头,也不好意思说话。
最后宋亦自己走了。
岳佳佳没听见动静,拔出脑袋看了下,没看见宋亦,撞上宁放一团墨似的眼睛,又躲被子里。
她在被子里问:“二哥怎么了?”
宁放坐在椅子上:“谁知道呢,心里有鬼吧。”
他换了个姿势,藤椅咿呀咿呀响,他问:“您不打算下来了是吧?”
“你,你能闭上眼么?”
屋子里,宁放叹了口气,听话地闭眼——
岳佳佳裹着被子要跑,瞧见那刺眼的一滩红,又掩耳盗铃把被子盖上,捂着屁股飞快地蹿自己房间去了。
砰一声,门都要摔裂了。
宁放微微睁眼,空气里有一丝血腥。他人往后仰,喉结滚了滚,不自觉地想起葬礼结束的那天,他在这里抱她……
明明还一马平川呢……
怎么突然长大了……
...
宋亦突然又倒了回来,宁放不知去哪儿了,被子床单也不知去哪儿了。
他敲了敲门,在里头手忙脚乱的女孩不知怎么才好。
宋亦没有再敲,他耐心地等待着。
等到门开。
女孩探出半颗脑袋,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慌张。
把他看心疼了。
高大的少年走进一步,弯腰轻轻抱住了纤瘦的姑娘。他拥抱的是他最想珍惜的人,他拥抱的是这么多年的时光。
他拥抱这一刻的她。
他拥抱成为女人的她。
他缓缓道了声:“对不起。”
岳佳佳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