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谢先生’的目的讨论了半天,张雪霁觉得自己推论得很有道理。而谢乔乔则坚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倒是没有吵架,就是两个人都被对方动摇,沉默着陷入了自我思考的逻辑闭环。
好在这时鱼头人非常及时的过来,兴奋的拍了拍张雪霁的肩膀——主要是不敢拍谢乔乔的肩膀——它道:“我刚刚传信给秦先生,秦先生说现在就想要见你们,问问你们时间上方不方便?”
张雪霁拉着谢乔乔站起来:“方便方便。”
鱼头人高兴道:“那我这就带你们去见秦先生。”
它带着二人走出抄写室,走小路拐进更加复杂的地下通道中。地道并非是只有一条出路,而是有许多狭小密集的分岔路口。鱼头人对地道十分熟悉,带路选择拐弯时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最后三人来到一间有其他鱼头人把守的房间门前,带路的鱼头人上前和自己的同伴交流了几句。他们说的是鲛人族自己的语言,谢乔乔不太听得懂——她瞥了眼旁边的张雪霁,张雪霁也装模作样露出茫然的表情。
但谢乔乔猜张雪霁听得懂。
那两个鱼头人点头打开了房间门,示意谢乔乔和张雪霁可以进去。而给他们带路的鱼头人则站到一边,换了人类的语言向谢乔乔他们解释:“秦先生只说要见你们,我就不进去了,在门外等你们。”
谢乔乔和张雪霁一起进入那个房间:是个比抄写室要更小一点的房间,但墙壁上挂着照明用的夜明珠更多更亮,把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钉着一张巨大的夏泽国地图,穿青色士子长衫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他们,正仰头看向那张挂起的巨幅地图。地图上有很多地方都被红色笔迹标注了出来,但笔迹最终着墨最多的,莫过于那座辉煌耀眼的女王行宫!
秦先生转身,在夜明珠照耀下略显消瘦的面颊暴/露在谢乔乔实现之中。确实她在幻境中所见那位朱家教书先生的脸,只是要比朱萱记忆中的模样更削瘦更颓废一些,但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他两手按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谢乔乔和张雪霁,视线更多的落在张雪霁身上。谢乔乔总觉得他们眼神对视间似乎已经说了很多话,但她没有搞懂这是什么交流。
秦先生开口:“你们并不是为了帮助黎明会而来吧?不过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们救出了黎明会被抓捕的同伴是事实,我非常感激你们。”
他毕竟是人类,而不是鲛人。常年在人类社会摸爬滚打,鲛人配合张雪霁演的那场剧本都没有对好的烂戏,自然没办法骗到秦昌洵。
张雪霁倒也不是很惊讶自己被看穿了。他略微环视了一下屋内,屋内布局非常简陋,一桌二椅,床只有一个海草和旧织布打的地铺。
秦昌洵身边已经有一把椅子了,张雪霁便毫不客气的把另外一把椅子扒拉过来,推到谢乔乔面前:“估计要谈好一会儿,你要不坐着听?”
谢乔乔‘哦’了一声,当真乖乖坐下,还将书箱解下放到了自己面前。秦昌洵也看向谢乔乔,面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看起来顶多不会超过十五岁,但与其过分娇小的身材截然相反的,却是她冷漠平静的目光。
虽娇小,却如山岳巍峨,令人莫名感到窒息。
秦昌洵不自觉避开了谢乔乔的双眼,继续看向张雪霁。
张雪霁在自己袖子里摸了摸,掏出那块词调名的身份牌,随手便扔到了桌子上:“道载学宫弟子,张雪霁。”
“我和我朋友偶然路过此地,发现鲛人族内乱,而内乱源头黎明会中又有人类士子的教唆,便忍不住深入调查了一番。鲛人女王旧年曾在道载学宫求学,答应了让她的近身护卫队陪我们演戏,所以我们才能将黎明会被捕成员带出监牢。”
秦昌洵眼瞳骤然放大,惊愕的看着那块被张雪霁随手扔出来的玉牌。他不禁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想伸手去抓住玉牌确认真假——但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玉牌时,秦昌洵又停住了自己手上的动作,神色略带恭敬的看向张雪霁:“这位……这位先生,能否让我近距离观摩一下学宫身份牌?”
明明张雪霁年纪看起来都能做他儿子了,但秦昌洵在面对张雪霁时,却是真心实意的感到畏惧和谦卑。
张雪霁耸了耸肩:“可以,不过你看令牌的时候,也要回答我的问题。”
秦昌洵迫不及待:“那是自然!”
他两手小心翼翼的捧起玉牌,玉牌周身洁白如雪,刻在上面的词调名每一笔都仿佛铁画银钩,收尾利落漂亮,笔迹深入玉髓。在这枚玉牌上能感受到一股天然的灵力在流淌,上面留了一缕张雪霁的精神力,与道载学宫燃灯堂的长生灯相连。
人在则牌在灯在,人死则牌悔灯灭。
身份牌碎裂时里面的精神力会缠绕在攻击者的身上,即使是化虚境界的仙人也无法将其抹消。
秦昌洵摩挲两下,当即认出这确实是道载学宫的身份牌。等他再度抬头看向张雪霁时,目光都变得热切起来,眼睛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但是张雪霁被一个男人这样盯着,只觉得莫名其妙的直起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干咳一声:“你之前是否在鹿城,教过一个叫朱萱的女学生?”
秦昌洵恭敬答:“确实有这么一个女学生。道载学宫今年实践题考核题目是‘明智’,在下觉得朱小姐就非常符合题意,况且朱小姐确实天资聪颖,若是能走出鹿城,考上女学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