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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稼君:要钱就说个数,要东西就我买,你到底要什么才肯跟我走啊我都快疯了!怎么就听不懂人话那么难沟通呢?!

纪勇涛:因为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

楚稼君:那你们,tā • mā • de倒是告诉我,它是什么鸟样啊!

纪勇涛深深叹了一口气:它不是这样的。

纪勇涛:我们已经来不及从头到尾告诉你,它是什么样的。但只能告诉你,它不是你想的那样。它是有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个家组成的,不是由你和你之外的人。

楚稼君:除了我就是我之外的人,凭什么它就不是这样的?!

纪勇涛:你可以这样想,但是你把很多人的家毁掉了。

楚稼君:他们的家关我什么事?我只管我们!——你说,我和你的家怎么办?我要花多少钱才能保住它?

抵着他腹部的枪口微微颤抖,他回过头,看见纪勇涛在阴影里的双眼,那双眼里,愤怒很早就偃旗息鼓,留下的是无尽的无奈与难过。

纪勇涛:我们不会有家了。

话音落,他抓住枪管,让枪口离开自己;楚稼君尚未反应过来,他的眼睛大大睁着,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纪勇涛:不会再有了,永远不会再有了。

纪勇涛:……我最后带你一路,跟我走吧,最后这一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的手,慢慢地、温柔地,从楚稼君那只绝望的手中解开枪,无声将它握在自己手中。楚稼君的眼里怔怔落着眼泪,他仿佛突然经历了一场葬礼,那个名为家的东西,已被掩埋六尺之下。

纪勇涛将他疲软的身体从地上拖起来,像拖动一个棉布娃娃。

突然,大飞狂吠起来,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纪勇涛身后,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拽起来;这股恐怖的蛮力有着压倒性的优势,纪勇涛被那个壮汉揪着,看见旁边有个男人窜过来,拉起楚稼君说“快走”。

楚稼君浑浑噩噩拿起掉在地上的枪,踉跄着走了,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纪勇涛挣扎时,似乎撞到了壮汉手臂上的伤,那人虽然强壮,却完全不吃痛,一碰伤口就撒了手,捂着手跑了。

他落在地上,上海的夜里,只有弄堂深处的猫叫声,楚稼君不知所踪。

楚稼君跑了很远,他一边跑,一边擦掉阻碍视野的眼泪。不知像行尸走肉一样跑了多久,他感觉到了江风扑面。

黄浦江边,汹涌的夜风和轮渡的鸣响回荡在外滩大道上空。他走到江边,靠着扶栏,望向江对岸那个奇怪的工地。那地方准备造一根糖葫芦,地基已经挖开了,像个无底的天坑。

忽然,他听见旁边有响动。

闪烁不定的路灯下,狗吐着舌头哈着气,蹲在边上期待地看他。

它一路追着他的味道过来,跑得精疲力竭。但这种动物又是那么简单,哪怕累到趴在地上,看见楚稼君走向自己,还是吐着舌头欢快地摇着尾巴。

楚稼君跪在地上,环着大飞的脖子抱着它,狗的身子很温暖,在微冷的江畔成为唯一的依偎。

楚稼君:大飞啊,我们都没有家啦。

楚稼君抱着它,落了许多的眼泪。他起身走了,大飞摇摇晃晃地跟上。

他走在前面,又沿着黄浦江,走了很远,它一直跟着。楚稼君越来越不忍心,他回头赶过它:你别跟我啦,我养不活你的。

狗和人能一起过,狗和狗、人和人,都能一起过。

鬼想,要是没有不当心把人皮弄丢就好了。

鬼走回狗的面前,坐在地上,长发被江风吹乱。狗满足地伏在鬼的膝头,被轻轻抚摸着。

鬼落了很多眼泪,他从死去到活着,似乎从没有像这几次一样落过那么多的泪。

楚稼君紧紧抱着它,让它安心地枕着自己的臂弯。冰冷的枪口,无声靠近它。

江风呼啸,一阵轮渡鸣笛,江水淹没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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