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只得又道:“小姐不抛弃,是因为有家族前辈的榜样在,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但是……罢了,小姐自己的感情,自己经历吧。”
玉骨没再多说,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经历了才能懂。
荣婳抿唇一笑,伸手捏捏她的手,宽慰道:“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吧。”
玉骨:不,你不明白。
可还能如何,只得点头道:“好,小姐继续刻吧,我去准备晚饭。”
玉骨出帐,去准备晚饭,留下荣婳继续在营帐里忙活。
而江淮那边,一众男人一直围着那几块打捞上来的条石研究,荣忆也一直在边上安静看着。
江淮头发已经半干,铸造条石的材料,经检查没有任何问题,链接条石所用的铁锭,基本也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在哪里?
江淮的目光落在条石头部,见那里已长了些青苔,还黏了些水草,正欲伸手去扒拉,却发觉手里还拿着荣婳给的棉巾。
这若是往常,一条棉巾,碍了他做事,他会直接丢地上,但现在……他拉开棉巾,叠成条,搭在脖子上,这才去扒拉水草和青苔。
堤坝一般以木桩做基,条石为主体,条石以铁锭相连,再辅以石灰或糯米铸造。木桩基必然在上游,被河水淹没,已不好查探。条石的材料没有问题,铁锭也没有问题,那么堤坝崩坏,大抵问题出在其他材料上。
江淮扒拉了半天,终于见着一些和青苔黏在一起的米浆,他捏了一些在手,仔细翻查,嗅闻,但奈何在水下泡了这么久,已经无从分辨。
江淮见这一块条石上看不出什么,只好跟李直等人说了声,大家一起查看,荣忆蹲在一旁,看了看各自忙活的众人,悄无声息的加入了他们。
查看半晌,忽听李直道:“江大人,你看。”
江淮抬头,李直将手递过来,但见他粗糙的掌心里,放着一撮黏着青苔的白色米浆。
李直蹙着眉,一只手指将其小心扒拉开,捻起一粒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说道:“这好像不是糯米。”
江淮连忙伸手,李直将两指间的碎米粒放在了江淮手心中,江淮抬至眼下一看,心下一沉:“确实不是糯米,是普通的米。”
李直不解道:“张大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普通米的粘性,能跟糯米比吗?”
江淮捏着那粒碎米,说道:“张大人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而且我看过卷宗,淹没村庄的案子一出,张大人便被问责斩首,卷宗里并没有查看堤坝的记录。如果糯米被换成普通米的事,张大人不知情,那么是谁换的?”
安静了好久的荣忆忽然道:“这么看未必就是张大人失职,也有可能是陷害。未曾查验就判斩首,太过草率。”
江淮点头:“确实草率。”他若没记错,张大人修筑堤坝,兴修水利时,圣上恰好龙体欠安,是二皇子荆王监国,张大人的案子,是二皇子荆王经手所办。
江淮不免联想起那个深山矿场,那些珍贵的曼陀罗,张大人的案子未经仔细查证便判了下来……很多线索开始在他脑海里串成一条线,但是线索又太少,无法完全拨开迷雾,只能等王启带出矿场的消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才好判断那人的身份和目的。
江淮站起身,对李直道:“李大哥,这些条石是证据,我们得带走,可有法子?”
李直点头:“放心吧江大人,保证囫囵个的给您运回去。”
江淮点点头,李直等人开始动手拾掇,江淮似是想起什么,忽道:“玉骨姑娘昨天采花用的油纸拿来些,条石两侧的米浆都刮下来,交给我单独保存。”
如果背后的人真的权势滔天,那么真正的证据,他就得小心保存,至于那些条石,说不定日后还能派上用场。
夜幕初临,李直等人点上火把去忙活,江淮则看着眼前夜幕下的湖泊,陷入了沉思。
圣上将他派来岐州,便是要解决饥荒和治理干旱。
赈灾粮下落未明,岐州的干旱每隔几年便会有,只是这次格外严重,足足三年。
若想彻底解决岐州的干旱问题,唯有兴修水利。也就是说,这条河道,他得继续挖下去。
但是堤坝的糯米被替换,张大人被草草问斩,明显是有人,不想让岐州的灾难结束。
现在还不知那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若要继续挖河道,必然逃不开那人的眼,说不准他会和张大人落得同样的下场。
甚至他有些怀疑,四位知州的死,都是谋杀。
毕竟他刚到岐州的时候,在他未穿官服的情况下,暴.民就能认出他来,当时若不是荣婳的人护着,他怕是也要废很大功夫才能脱身。
可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岐州灾民饿死这么多,民不聊生,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眼下他如果不兴修水利,在陛下那边,他就是毫无作为,也会被弹劾,说不准一生官途就会葬送在岐州。
月出东山,半轮残月倒影在水面,又落进江淮的眼中,粼粼而动。
他思想片刻,有了主意。
江淮唇边漫过一丝笑意,河道,继续挖,但是怎么挖,就得学学背后那位还不知是谁的人了。至于赈灾粮的去向,得回衙门才能细查,不知几件事是否有关联。
做下决定,江淮头发正好也已经全干,想起自己的簪冠还在荣婳那里,便往荣婳营帐走去。
来到帐前,江淮道:“小姐,我的簪冠。”
“来了来了。”荣婳正好刻完,连忙检查,字都刻在内侧比较隐蔽,不是很好看见,但是也不会太往里完全看不见。
对自己的杰作,荣婳满意极了,拿着他的簪冠,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那,还你。”荣婳递还给他。
将簪冠放在他的手上,荣婳这才抬眼看他,但见他头发已干,一头青丝顺长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