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关上门,他忽地意识到,荣婳突然来让他还钱,莫不是想用钱买兵器送上前线给荣峥?
念及此,江淮转身,在荣婳身后问道:“可是要用钱买兵器?”
荣婳回过身,点点头。
见她点头,江淮一时更气了!这是压根没把他当自己人,不然直接跟他要不就完了吗?提什么还钱?
这便也罢了,偏生这念头的根源,很有可能和她当初未来不考虑他一样,心底里就没把他当成过能相互扶持的人。
他早就让江家去买兵器,哪里用得着她跑一趟来要钱?就根本没想过,他作为一个想和她在一起的人,自然也会竭尽全力的为荣家出力吗?
而且,她要钱之后,莫不是还要去买兵器送上前线,那他肯定不能让荣婳去冒这个险。
念及此,江淮对她道:“知道了,进屋吧。”
荣婳点点头进去,江淮见她进屋,转身取过院门上的锁,拉门出去,将门从外头锁上,然后自己翻墙进来。
就老实在他这儿呆着吧,他之后进出翻翻墙也没什么。
重新进来后,江淮将钥匙直接扔出墙外,这才走进屋中。
屋里荣婳已经放下手里的剑,取下护手,站在地笼边烤了起来。
江淮给她倒了杯热茶放在桌子上,而后在一旁坐下,先没说自己已经安排了买兵器的事,而是向她问道:“真的要把之前给我花的钱要回去吗?”
荣婳微微低眉,她知道,送人的东西再往回要,实在是没品,但是这不是没办法了不是?
她只得有些歉意道:“那这不是现在急用钱吗?”
江淮又道:“你刚才说,咱俩事没成,是什么意思?”走之前在京里,他那么一番真心诚意表白的话,白说了?
荣婳颇有些奇怪,反问道:“是没成啊。”
话至此处,江淮实在忍不住了,一步上前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从除夕开始写信,一连几封,你一句没回我。现在又说事儿没成,是想以后都不成了吗?”
终于问了出来,江淮心开始上提,真的很担心荣婳说出他不想听的答案。
怎知荣婳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你先跟我聊钱的事,还不还?”
反正买兵器的事已经安排了下去,他不着急,那就逗逗荣婳呗,念及此,他笑笑道:“绒绒,聊钱伤感情。”
荣婳现在一心惦记着荣峥的安危,忙道:“但聊感情伤钱,我急用钱!”
江淮轻轻叹了下,神色间认真了起来,问道:“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是真的一丁点儿都不在意他吗?在岐州相处那么久,就算只当他是普通朋友,也不至于一点儿不在意。
荣婳想起章县主的书信,瞪了江淮一眼:“你和章县主谈笑风生,人家对你印象那么好,还要等你回京宴请你。还需要我的回信吗?”
江淮闻言不解道:“章县主?怎么又提她?”
荣婳便将章县主给她写信的事儿说了,而后道:“你要是没和人家聊得那么好,人家怎么会千里迢迢给我递信?摆明了就是想通过我,继续和你谈笑风生啊。”
“她有病啊?”江淮直接无语住,就见了那么一面,他客气礼貌的应付了几句,怎么就成了谈笑风生。
所以,这才是荣婳不回他信的原因?
念及此,江淮忙解释道:“我真的没有理她,你信我!我若是对她有想法,当初何不顺势应了婚事,做什么还要来折腾你?”
荣婳想起那封信,心里就堵得慌,低低“哼”了一声,脸上满是不愉快。
江淮见此,还欲解释,可触及到荣婳真情实感失落的眼神,忽然意识到,上次在梅苑见面,她就因为章县主阴阳怪气他,这次又是。
上次他还有些没敢往那方面想,可是这一次……江淮唇角出现了浅浅的笑意,在他脸上化开,宛若寒水开江。
他若有所思的侧头,尽量去看荣婳的脸,没再解释,岔开话题问道:“绒绒,你是不是……吃醋了?”
荣婳一听,心莫名一提,忙转头反驳道:“谁吃醋了?”
可当她对上江淮了然又包含缱绻的探究目光,心忽地一虚,霎时便觉有一股热浪冲上脑子,只觉脸烧得厉害。
江淮目光黏在她的脸上,眼睁睁的看着荣婳白皙的小脸,变成一颗白里透红的水蜜桃,整个人从脖子到脸,从脸到耳朵根,粉扑扑的可爱极了!
江淮面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整个人一瞬间就像泡进了蜜糖里一样开心。
在这些日子的郁闷的衬托下,此刻当真是喜从天降,仿佛一下从寒冬度到了盛夏,江淮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幸福过。这幸福感,比之前她来深山救自己的那天都要强烈。
江淮微微俯身,平视她的眼睛,他知道以荣婳的性格,不会那么轻易承认喜欢他,便不去刺激她逆反,只道:“原来绒绒是误会我和别的女子关系好,才这么久没理我。那真是我错了,以后再有这等事,保证多一个字都不说。或者,我直接交给绒绒处理,好不好?”
说这番话时,江淮整个人语气都缓了下来,全程哄着荣婳。
像荣婳这种只能顺毛摸的人,自然是很吃这套,她道:“那也行吧,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跟人家谈笑风生。但是玉骨说是章县主故意恶心我,荣忆也说你不是那种人,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
江淮顺势点头应下,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配合着荣婳的嚣张。见荣婳心情终于好了,江淮这才问道:“那你这些日子,有没有担心我?”
荣婳躲开他的目光,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端起江淮给她倒的热茶,捧在手里暖着,方才对他道:“信一直都是荣峥写的,他在前线都没事,你能有什么事?不担心!”
嘶,嘴好硬!
江淮发愁地皱了皱眉,想听点儿好听的真难。
而就在这时,荣婳一脸焦急的看向他,再次道:“钱的事,你快些,给不给?”
江淮亦正了正色神色,这才道:“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但是绒绒,我希望你明白,若今后在一起,你我便是一体,荣辱与共。你若需要钱,找我来要便是,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不需要用还不还这种问题来维持平衡,你可明白?”
荣婳怔怔的看向江淮,寻摸着他说的话,你我是一体,荣辱与共。荣婳似是意识到什么,向他道:“那……你不用还我了,我对你的好,始终都是我对你的好。”
说着,荣婳直接朝江淮伸手,笑道:“给钱!”
她手一伸,衣袖微微后撤,露出了手腕上的冰清湖水绿镯子,落在江淮眼中,他心头兀自一暖,问道:“你一直带着吗?”
荣婳见他看自己手腕,便知他说的是什么,唇边漫过一丝笑,收回手,轻轻点头:“嗯。”
江淮亦笑,这是不是说明,她每次抬手看到镯子的时候,就会想起他?
江淮走到荣婳身边,在她面前单膝蹲下,对她道:“我之前便已经安排人去买兵器,想来很快就能到一批。”
荣婳听了微惊,眼里动容,俯身看着眼前的江淮,问道:“你已经买了?”
江淮眼睛缓缓一眨,含笑点头,而后对她道:“绒绒,以后多信任我一些,我即真心想娶你,那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能想到的,我肯定也会想到。”
荣婳很是感动,她抿唇,终是露出松开的表情,对江淮道:“江淮,你真好。”
“你值得。”江淮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满心满眼都是她。
说罢江淮起身,对她道:“这两日赶路,累坏了吧?我外头还有事要忙,你先去歇会儿,等我忙完回来陪你吃饭。”
荣婳跟着起身道:“我得回去,荣忆还在荣家商号里,我在商号等你,等兵器到了,你来找我。”她得看着兵器到前线,才能安心。
江淮看着她没有说话,以荣婳的性子,兵器到,怕是得送到丰州才能踏实。
而且……江淮微微低眉,他还有些私心。兵器一到,他就会去前线帮荣峥。
如今前线凶险,生死旦夕之间,他的父亲陆湛,荣峥的父亲荣陵,都是乾丰十八年战死在朔州。
凡事都有个万一,他想趁这几天,让她在自己身边多留一些时候。
念及此,江淮对荣婳道:“荣忆我会派人去跟他说,云州那边,我也会写信过去告知购置兵器的情况,让你爹娘嫂子安心。至于你……”
江淮一步走近荣婳,再次俯身平视她的眼睛,眨眼道:“门上锁了,从外面,老实呆着吧。”
说罢,江淮抿唇一笑,转身离去。
上锁了?他居然把她给关起来了!荣婳连忙追了出去,急道:“江淮!你什么意思啊?”
可是院中江淮已经越墙出去了,荣婳彻底傻住。
江淮拍拍手上的灰尘,听着院中荣婳骂他,挑眉一笑,一方面不想她冲dòng • luàn跑,另一方面……就陪他几天。如此想着,江淮离去时,唇边眼里都是笑意。
荣婳四下看看高高的院墙,泄了气,她确实累了,既然兵器的事江淮已经去解决了,那她就休息下吧。想着,荣婳便回屋将地笼搬进卧室,直接倒在江淮的榻上,拉过他的棉被,鸠占鹊巢的睡了。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岐州衙门里的时候,回屋就能看到荣婳,还能跟她一起吃饭,晚上又能听到她说“江淮明天见”。
这几日的江淮,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蜜罐里,过得相当贴心。而他也只是单纯的想让她陪他几天,没有任何过格的举动,除了偶尔荣婳实在太可爱,他忍不住搓搓头顶,揉揉脸之外,连手都未曾碰一下。
但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荣婳留在江淮身边的第四日,前线传来急报——怀化大将军荣峥身负重伤,危在旦夕。
江淮心一沉,整个人似是被抽了力气,撑在沙盘上。
江淮深吸一口气,看向送战报的人:“前线现在谁在领军?”
将士道:“是副将!但大将军重伤,突厥势头更显嚣张。若大将军不醒,我军士气低迷……”
江淮便道:“跟我出去点将,留下守城将士,其余人随我北上丰州。”
将士领命,屋中所有人,跟着江淮一同出去点人,以及准备战马。
荣婳在江淮房中,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煨着地笼,把自己烤得暖暖和和。
而就在这时,荣婳忽听院中传来荣忆的声音:“姑姑!姑姑!”
声音很是焦急,荣婳匆匆出去,正在荣忆头从院外伸进来,眼眶一片红,焦急的对她道:“哥哥在前线重伤,危在旦夕!”
荣婳只觉脑中一阵眩晕,整个人险些站不稳,她厉声道:“怎会如此?那现在前线是谁在守?”
荣忆道:“是副将,但是听说大将军几日不见,军心已有不稳。我和哥哥长得像,若是我去,披哥哥战甲上阵,或许能稳住一阵子。”
荣婳心头一跳,怎么能把两个侄子都搭进去?
正欲斥责,话却停在了嘴边,此时斥责荣忆,他反而更会去。念及此,荣婳道:“好主意,但是得我陪你一起去,到时候你替你哥哥,我去照顾他。江淮锁了门,拉我出去。”
荣忆点头,将手伸进了院中,荣婳匆忙进去取了大氅和剑,伸手扣住荣忆的手,用力蹬墙,几下就翻出了墙外。
这一侧墙外就是巷道,荣忆、玉骨、李直、王启等一同来丰州的三十余人,皆已骑马等在巷中。
见荣婳出来,直接牵过空马,一行人直接往丰州而去。
路上,荣婳这才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李直道:“老太爷也收到消息,快马传信,让我们带上最好的药去丰州救侯爷!若是救不下……”
李直哽了下,方才道:“若是救不下侯爷,便扶灵回来。别让他像父亲一样,尸骨无存。”
荣婳闻言,泪溢出眼眶,紧紧抿住发颤的双唇,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一行人更快的往丰州冲去。
而江淮,点完将,便紧着回房去换盔甲,顺道跟荣婳告别。
可等他进了院,才发觉屋中早已没了荣婳的身影,只有墙上新鲜清晰的脚印,想也知道她去了哪里。
江淮痛心闭目,他怎么忘了,他爱上的是只上蹿下跳的猴儿呢!
江淮更不敢再耽搁,回屋换了盔甲,以最快的速度出院,堪堪上马,正欲开拔,却忽见江家商号的负责人朝他跑来,行礼道:“公子,兵器到了。”
江淮看看城门的方向,又看看身后大批的兵器,陷入了两难。他知兵器的悬殊,对战事影响有多大,为了大局,江淮命众将士原地待命,拉转马头,带了一批人去点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