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点头应声,取出香灰铁盒,放在托盘里,呈到苏午面前:“佛子,请于此上留下左手掌印。”
苏午依言将左手按在铁盒中厚厚的一层香灰上。
香灰细腻,
他的手掌按在其上,留下的掌印亦是纤毫毕现。
之后,老僧口中不断微声念诵经文,有莫名气息施加在那一盒香灰上。
他把铁盒里的香灰完整倒入‘嘎巴拉碗’内。
将碗口扣上,
双手端着嘎巴拉碗,在胸前画圆摇晃,
随着他的摇晃,
香灰扑簌簌自嘎巴拉碗底部的孔隙里洒出,在其身前的一张白纸上留下一道道粉灰痕迹。
苏午注视着那些粉灰留下的痕迹,
看到它们渐渐组成玄奥的图桉。
他检索自己脑海里记忆的那些命纹,确定其中没有任何一道命纹,与这玄奇图桉类似。
苏午抬眼看向了老僧。
想看看对方是如何解释自己的命纹?
批命僧将嘎巴拉碗里所有的香灰都摇落了出来,随后双手端着嘎巴拉碗,低头往白纸上看——
其只看了一眼纸上图桉,
忽然就惨叫了一声!
浑浊老眼里淌下汩汩血泪!
“怎么了?!”苏午心头一惊,立刻起身,扶起惨叫着向后倒去的老僧侣。
老僧侣捂着眼睛,血水从他指缝里不断溢出。
他捂着眼睛,惨叫了一阵,气息渐渐平稳,眼睛里亦不再有鲜血溢出来,
就挣脱了苏午的搀扶,脑袋转动着辨认苏午所在方位,跟着就朝苏午跪拜了下去:“佛子!佛子!
我之师父康格,曾经受呼图克图之名,为一只诡批命,他做了万全准备,令那只诡在人皮上留下了命纹。
可他把人皮拿回来,
只看了命纹一眼,都未看清那道命纹,双目就一瞬失明,从此不得再做不了批命僧了!
康哥上师为之批命的那只诡,便是如今被称作‘意之放魂僧’的那个!
上师后来收我作弟子,
令我继承其衣钵,为他养老送终。
我在其身边日久,才偶然从他口中听到——之所以有些人、诡的命纹不会为旁人所窥视,
实在是因其命格要么过分殊胜,不该为外人探知,
要么过分凶恶,命纹太过凌厉,也会叫直接损伤批命僧的双目,使之不能看清命纹!
佛子,佛子!
您定是身具殊胜命格之人,命中乃有大成就,
所以会有我今番遭遇!
请您莫再为难老僧,给您勘验命纹了。
您这般命格的人,生来便是百无禁忌的!”
老僧一边说着,一边捂着不知伤势如何的双眼,连连给苏午磕头,脑门上沾满了香灰,
看起来很是凄惨可怜。
苏午看他的样子,还是坚持把他扶起,让他与自己一同坐在矮塌上。
这个老僧算是个不错的僧侣,
因之生于密藏域,并未有如苏午这般来自文明世界人的是非观,对于生杀祭献活人之事,这批命僧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但其双手并不曾真正沾染过人血,
凡事论迹即可,论心的话,世间无有完人。
仅凭老僧所行所为,苏午并不将他和其他红衣大僧侣看作一类,是以看他凄惨可怜的模样,
便放缓了语速,温和道:“我却未有想到,自己的铭文还会让你受此损伤。
你若是从此后双目失明,
又如何为人批命?
不能为人批命,你该怎么活下去?”
苏午的问题很现实。
大部分红衣大僧侣多会掌握一些密咒真言、灌顶之法,拿捏这些东西,可以让自己的后继者不敢造次,
让自己安稳渡过一生。
但眼下这个批命僧,还未寻得后路,未选中哪个弟子作后人,拿捏住他,眼下偏偏眼睛受损,
双目很可能失明,
那等待他的未来,很可能就是被其他僧侣拿捏住,
落个凄惨而死的下场!
老僧闻言亦是悲伤不已,
捂着眼睛连连摇头,
却说不出话来。
“让我看看你的眼睛,说不定还有的救。”苏午适时说道。
他之所言,首要却是为了确认,老僧是不是真的被命纹伤到了眼睛,瞎了眼?
老僧闻言因了一声,
缓缓收回血迹斑斑的手掌。
随后,苏午便看到他的眼眶周围遍布血污,眼眶里,两只浑浊的老眼看起来完好无损。
只是那双眼睛最中心处,
细小的童孔被一道深空的裂缝从中间‘割’开了!
凝视那道深空裂缝,苏午内心顿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
看来,
自身的命格、命纹或许真的很特殊,
但是否‘殊胜’,却并不一定。
老僧先前说过,命纹‘殊胜’或‘凶恶’的人、诡,都可能导致批命者的眼睛受到损伤,双目失明。
他只说苏午命纹殊胜,
是不想得罪苏午,
被未来无想尊能寺的掌权者所嫌恶。
但苏午自己心里却要有数,知道自己的命纹中,并不完全就是具备‘殊胜’的事物,
还很有可能,
是伴随着‘凶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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