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活在羞愧与惶恐中的自己,
在此刻好似只要替家族死去,那些从出生之时就伴随自己的羞愧、惶恐、不安,便会就此跟着消失——
平灵子神色麻木。
平凌盛瞥了她的面孔一眼,冷笑着解下腰侧的刀剑,递向荆棘木笼里衣衫破损的女子:“拿着刀剑,为平氏而战——这本就是你此生的宿命!
你活着,
就是为了还债啊,平灵子!”
“怎么能这么说呢?平凌盛大人!”
这时,荆棘木笼角落里,一个尖细的声音骤然响起。
声音打断了平灵子脑海里翻腾不休、找不到出口的念头,她低下头,眼光看向原本被用来监视自己、结果反而成了一直陪伴自己长大的侏儒式神——天邪鬼。
天邪鬼长长的耳朵抖动着,
它努力保持着严肃地神色,仰头望着平凌盛:“我生前一直侍奉在“雅子”小姐身边,是陪伴她最久的仆人。
雅子小姐一直都是善良、温柔的女子,她对待五个孩子的爱都是一样的。
她悉心照顾着自己的孩子,像是爱护珍珠一样地爱护你们,
像是平凌盛大人您,从小就享受到了雅子小姐的宠爱,这种宠爱一直持续到她去世之日——受到她如此宠爱的平凌盛大人,是否觉得亏欠雅子小姐呢?!
假若连受到如此宠爱的平凌盛大人,都不曾对雅子小姐有过亏欠,
凭什么要让从未在雅子小姐身边呆过一天,未有感受过母爱的平灵子小姐,对雅子小姐如此亏欠?!
因为她的降生,导致了雅子小姐的死亡吗?
可是,平凌盛大人大概不知道——雅子小姐比任何人都渴望平灵子小姐的降生,生下平灵子小姐,雅子小姐从未后悔过!
她们之间,本来没有谁亏欠谁这个说法的,
是平氏——”
平凌盛被天邪鬼突然间出声惊到,又听对方提及自己的生母,便稍停了一会儿,但他越听天邪鬼的言辞,越觉得不对劲,平氏二公子的双目里喷出愤怒的火焰,骤然抽
出腰侧另一柄打刀,一剑就贯穿了天邪鬼的脑袋!
“天邪鬼,你被用来监视平灵子——如今,竟也被她蛊惑了吗?!
你的话可真是聒噪啊!”
唰!
那柄打刀刺穿天邪鬼的脑袋,将他完全与身后的木笼钉在了一起!
平凌盛握着剑柄,愤怒尤未止歇,浓重的诡韵顺着他手中的刀剑,不断传入天邪鬼的躯壳内,天邪鬼的躯体开始迅速膨胀,扭曲、生出一个个巨大的肉瘤!
“你这个无用的式神!”
浓郁的诡韵撑得天邪鬼身体涨成了球状,体表遍布一道道紫黑的筋络!
它那张遍布皱纹的面孔,都被这诡韵撑得舒展开来!
整个身体处于裂解边缘!
“天邪鬼!”
平灵子空白的思维恢复了运转,她冲着天邪鬼急声呼唤,周身逸散出缕缕诡韵——然而,那些诡韵一经散发,盘绕平灵子周身的杀生石锁链就猛然缠缚得更紧!
锁链紧紧缠绕,
让她浑身使不上力气,更无法动用所容纳的厉诡之力!
平凌盛递给她的那把刀剑,都因她手上无力,而坠落在地!
“天邪鬼!”
平灵子眼眶通红,看着天邪鬼浑身绽开道道裂缝,喃喃自语着落下泪来。
“老朽已经活了五十多年啦!
平灵子小姐!
我死没什么的!”
天邪鬼勉力摇头,五官模糊的脸孔上,露出一抹滑稽的笑容,它黑溜溜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平灵子,接着道:“重要的是——平灵子小姐——
要勇敢追寻属于自己的未来啊——”
轰!
诡韵在天邪鬼体内积累得超过了界限,
它的身体骤然炸开来,
寒冷的诡韵扑在平灵子面孔上。
平灵子听到那声爆炸的重响,伸手想要打捞什么,指尖却只触及到飘忽的烟气。
天邪鬼化烟消失,好似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它的死轻极了。
可平灵子却觉得自己心里,被硬生生劈开了一道伤口!
那道伤口往外汩汩流着血,证明她并非铁石造就,并非无情之物。
那道伤口之外,
透出了些许光亮。
“看来你已经无心为本家效力了!”平凌盛皱眉看着神色木然的平灵子,朝身旁的鬼武士比了个手势,“割开她的血管,让她流尽鲜血而死——招来酒吞童子大人的注视!
这,才应该是平家武士该有的死法!”
鬼武士得令,扯动连着着平灵子手腕的锁链。
平灵子觉得双手手腕上凉意划过,
她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被束缚的双手手腕上,被切开了血淋淋的伤口,血液从血管里汩汩涌出——可她感觉不到疼痛感。
心中的疼痛,远远超越了手腕上的伤口。
天邪鬼临死前的话语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地盘旋着,
周围的鬼武士簇拥着平凌盛开始脱离。
平灵子环视四周,目光无有落点。
她抬起头,
看到门楼上重又站立起的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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