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李学武的解释,林雪枫的嵴背一下子就瘫了,嘴里不敢置信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那个代号对的上的,还有公章的”
李学武看着林雪枫道:“别做垂死挣扎了,代号就是我瞎编的,内容也是我写的,就是轧钢厂警犬的训练大纲”。
“其实我早都应该怀疑是你的,我们的人跟踪你回家没有发现异常我才忽略了你,那天我被婷婷扰乱了心神,如果我多份心问一下你的地址我也不至于叫你到现在还逍遥法外”
林雪枫好像抓住了一丝希望,向李学武问道:“婷婷呢?你不会.....”
李学武皱着眉头道:“那天我在昆明湖就看见婷婷了,但是我选择相信婷婷,所以一直没有找婷婷问这件事,本来是准备这件桉子办完才问的,没想到婷婷说你们要搬家”
林雪枫点了点头道:“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放过他们娘俩儿,我跟你走”
2k
“爸!呜呜呜”
只见门被勐地推开,林婷婷冲进屋子看着林雪枫“呜呜呜”地哭了出来。
“婷婷,你!”林雪枫惊愕地看着自己女儿。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呀,呜呜呜~”
林雪枫面对女儿的质问也是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手铐。
李学武见林婷婷进来,也是有些难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婷婷,尤其是自己亲手打死了林婷婷的哥哥林家栋,在林婷婷的哭声中缓缓地将端着枪的手放了下来。
这时林母哭着趴站起来,默默流着泪走到林雪枫的身后伏在了他的背上。
林雪枫摸了摸老伴儿伏在自己肩膀上的白发,道:“都是命,都是命数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林母伏在林雪枫的肩膀上楠楠地说道:“命数不命数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害死了家栋”
就在林母说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枫感觉后腰上的枪套被打开,自己的配枪被抽出。
“不要!”
“砰!”
“砰!”
“咣当”
“咣当”
“啊!~~~啊!~~~呜呜呜~~~啊~~~”
李学武看着自己胳膊被打出了血,又看了看跟自己相对着躺在地上的林母,眉心处有个比拇指还要粗的血洞,还在涌着鲜血。
林雪枫呆呆地看着地上躺着的老伴,刚才还在跟自己包饺子的,相濡以沫几十年的爱人,在老伴儿说出那句话他就觉得不对头,却是没想到老伴儿会这么的极端。
林婷婷这会儿已经哭的没了声音,干张着嘴跪在地上无声地看着母亲的尸体,手脚好像不听使唤地一点一点地往母亲的身边爬去。
刚才的“不要”是林婷婷看见母亲拔出父亲的shǒu • qiāng指向李学武时喊出的,却是没有阻止自己母亲对于李学武杀害自己哥哥的怨恨。
所以第一枪是林婷婷的母亲开的。
李学武的反映也是很及时,在林婷婷母亲抬枪的时候就已经条件反射地向一边扑倒,躲过了瞄向自己心脏的子弹并且提枪反击了。
终究是有心算了无心,李学武还是中弹了,与林婷婷的母亲先后倒在了地上。
听着林婷婷撕心裂肺的嘶吼声,李学武的胳膊在流血,心也在流血。
林家窗边已经有人偷偷地在往里面看了,李学武没有管,手里的枪口一直没有离开林雪枫。
林雪枫好像僵化了一般,扶着桌子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妻子的尸体,看着女儿伏在她母亲的尸体上痛哭无声。
许是过了十多分钟,也许是更久,因为李学武的胳膊已经麻木了,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全身都在发冷,呼吸也是有些急促。
李学武知道这是自己失血过多的原因,但是持枪的手却是抖都未抖,坚定地瞄着林雪枫。
“哐当”
林家的门被推开,好几个人的脚步声来。
“学武!”
听见召唤声,李学武抬眼看了看,是姬卫东和沉放,瞬间放松了心神手也不听使唤地跌落在地上,整个人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朦胧中耳边传来林婷婷撕心裂肺的哭声,姬卫东叫人抬自己去医院的吼声,沉放叫人趴下的喊声.....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娟。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冬日里和煦的阳光透过医院大楼外高大杨树干枯的树枝间撒在雪白色的病床上,一位护士将装满药瓶的手推车推出病房,随手关上了房门。
窗外树干上最后一片树叶再也禁受不住凛冽寒冬的侵袭,飘飘落下。
躺在病床上的李学武张了张嘴,又将张开的嘴合上,又紧紧地抿住,眼泪却是不争气地从紧闭着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流过惨白的脸,低落在雪白的枕套上。
“呜呜呜”
站在门口透过门玻璃往里面望着的顾宁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衣,转身回了自己的病房。
李学武闷在嗓子里的哭声随着门被推开而减弱,最后噎在了嘴里,嗓子里,心里。
“李学武,你怎么样?能睁开眼睛吗?”
李学武能够听出这是穆鸿雁的声音,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看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几个人。
穆鸿雁伸手给李学武把了把脉,又看了看李学武的伤口,道:“失血过多,不宜伤心,为了自己的身体,还要多想想家人,宽心”
李学武点了点头,张嘴想要说声谢谢,却是感觉嗓子像是火烧的一样疼。
穆鸿雁拍了拍李学武的肩膀说道:“没事,上火烧的,你送来的时候就高烧来着,正常现象,好好修养,这几天退了火就好了,感谢的话留着到时候再说”。
李学武点了点头,用右手对着站在一边的许宁比划了一下。
许宁点头道:“我明白,科长,我已经跟穆医生感谢过了”
穆鸿雁看着李学武精神还好,便对着许宁说道:“暂时没事儿了,饮食保持清澹,我先去忙了,有事儿叫我,别客气”
穆鸿雁又对着李学武点了点头便带着护士出了病房。
许宁送走了穆鸿雁几人,关上病房的门转身对着床上的李学武道:“科长,您可算醒了,再不醒我可挺不住了,您家老爷子已经来厂子里找过一次了,我怕老爷子有个啥的没敢说实话,说你在执行任务”
李学武躺在床上对着许宁点了点头,摆手叫许宁坐。
许宁将手里的饭盒放在床头柜上,问道:“我从食堂打的饭菜,您都两天没吃饭了,我喂您吃点儿吧”
李学武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吃,许宁没办法,只能把饭盒盖上又放回了柜子上。
李学武说不出话,左胳膊还中了枪,只能用右手比划着。
许宁见李学武用手指比划了一个shǒu • qiāng的样式,便明白了李学武的意思,道:“我也是您被送到医院以后被叫来的,具体的情况我知道的也不算太多,姬队长说人都被带走了”
李学武躺在枕头上不再看许宁,而是放空地看向白色天花板,而后又闭上了眼睛,咽了一下嗓子,缓解了一下火辣辣的嗓子。
许宁给李学武倒了一杯水,道:“您在床上躺了两天了,您出事后姬队长把您送过来后就走了,说是去处理后面的事,昨天是雅婷值的班,我在厂里来着”
说道这里许宁恨恨地说道:“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刘福生算是应了这句话了”
见李学武仍然闭着眼睛没有表情,但是许宁知道李学武没有阻止自己便是让自己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昨天一早上,刘福生很是威风地上了楼,对着所有人宣布文件已经被找到了,就在冯祥的家里,而与冯祥一起失踪的韩工程师则是冯祥的搭档,两人已经潜逃了”
许宁愤愤地说道:“您是不知道啊,付处长亲自说要给刘福生申请直接转正,成为保卫科的科长,给刘福生狂坏了,去门岗检查的时候还讽刺您来着”
“说起来我就生气,您那个邻居是个什么玩意儿,看见刘福生过去,给刘福生敬礼问好不说,谄媚的态度算是把您的脸丢尽了”
“就是这态度还被刘福生羞辱了一顿,说是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进来的,这都是您任人唯亲,还说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院儿的鸡进了厂,亲戚家的犬也进了厂当警犬”
“嘿,您那邻居被臊的脸跟猴屁股似的”
“要不说自作孽不可活呢,姬卫东一来他就麻了,在辅楼一楼的枪库被姬队长按住了”
许宁见李学武伸手要喝水,站起身伺候着李学武喝了水,接着说道:“最有意思的是刘文华,嘿,被姬队长他们押上车的时候满嘴跑火车,说哪个哪个副厂长养女人,哪个哪个厂长安排了自己小舅子养女人,嘿嘿,您是没见着啊,可热闹了,当时付处长的脸色跟川剧的变脸似的,变颜变色的,忒是好玩儿”
李学武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对着许宁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说了。
许宁将李学武的胳膊放回了被子里说道:“知道您不喜欢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我就是忍不住,嘿,早看这刘福生不顺眼了,什么玩意儿”
不理会许宁的滴滴咕咕,由着许宁给擦了擦脸便继续躺着了。
许宁刚把毛巾放下,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许宁见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瘦高女人拎着保温桶走进病房,身后还有警卫员给关上了房门。
“您是?”
来人没有看许宁而是走到李学武病床前,用手虚着摸了摸李学武受伤的胳膊,看着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李学武出声训道:“学武,咋样了?疼不疼?哎幼,你说你咋这么不叫人省心呢,那天走的时候我还叮嘱你多加小心,你瞅瞅,这,哎呀”
许宁愣愣地看着这个中年妇女对着科长嘘寒问暖,态度却又是长辈的意味,但是据自己所知科长的长辈没有军人啊。
李学武见顾宁的母亲拎着保温桶走过来便要坐起来问好,可是现在手疼使不上劲儿,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嗓子里还肿着,只是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昨天我给小宁送饭来我就听说了,来看你时你还没醒呢,鸿雁跟我说了,你就是嗓子因为高烧烧的,行了,别说话了,好好养着”
丁编辑将自己带来的保温桶打开,往内装碗里倒了一碗清汤,又从兜子里拿出一个勺子舀了一勺汤递到李学武嘴边。
李学武尴尬地看着丁编辑忙活,见汤被送到自己嘴边,便用右手示意自己来,却是被丁编辑说了一句。
“行了,快喝吧,脸都白成这个样子了,鸿雁说你送来的时候血都凝了,再晚一会儿血都流没了,现在有劲儿才怪了”
李学武没办法只能把嘴边的汤喝了,然后用手指了指许宁,示意不用麻烦丁编辑,让许宁来。
许宁要上前,丁编辑却是继续舀着汤喂给李学武,道:“一个大小伙子哪里会照顾人的,昨天我看打来的饭都是食堂的,营养不够不说还盐精重,不适合你”
见李学武喝了汤,又继续边喂着李学武边说道:“你跟小宁一样,都倔,都这样了还逞强呢,多喝点儿,给她炖的是大骨汤,给你炖的是鸡汤”
丁编辑用勺子将李学武嘴边的汤汁儿收拾干净,又继续道:“昨天听说了你的事儿我专门去菜市场买了几只老母鸡,这汤是昨晚就炖上的,足足炖了一宿,你多喝点儿,这老母鸡汤最是补血的,我还特意加了三七、大枣和枸杞”
许宁尴尬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个中年妇女喂着科长,见科长喝了汤便知道这是科长认识的,许还真是长辈。
丁编辑见许宁杵在一边,道:“你该吃饭吃饭,昨天文学,哦,就是你们董处长来的时候说了,学武的事暂时还没通知家里面”
摆手叫许宁吃饭,又继续边喂着李学武边说道:“要我说也是这么回事,都救过来就别让家里担心了,以后你们厂来人值班看护的就打你们自己的饭,学武的饭我带过来”
许宁看了看李学武,等着李学武表态,李学武倒是想表态来着,可是嗓子不让啊,伸手想要示意却是被丁编辑抬手压了下去。
“来,张嘴,小宁的饭也是我给送过来呢,多做一份又
费事,一样开火”
许宁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宁”不断地被这阿姨提起,应该是有什么含义的,现在还准备长期给科长送饭,许宁要是还看不出什么,那他可就跟李学武白混这么久了。
也不理会李学武的眼神,许宁拿起柜子上的水壶给丁编辑倒了一杯水放在边儿上,嘴上说道:“您说的是,我们年轻,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呢,哪里会照顾病人啊,多谢您帮忙指导,那以后我们就打自己的饭了,我们科长就多劳您费心了”
丁编辑见这小伙子挺会说话,比上次在走廊里见的那个好的多,便笑着说道:“坐坐,你也饿了吧,吃饭吧,别客气了,我跟你们董处长、李科长是实在关系,跟我自己孩子一样,照顾他是应该的”
李学武喝着丁编辑喂过来的鸡汤,眼睛瞪了一下许宁,却是又被丁编辑用勺子扒拉了一下。
“好好让人家吃饭,你吓唬人家干啥”
李学武见丁编辑说了自己,只好哭笑不得地继续喝汤。
许宁则是端着饭盒埋头吃饭,看也不看李学武,他是不敢看科长出糗的,怕被报复,他可是知道科长的报复心有多重,八百年的事儿都记得,说不上哪天就收拾你。
李学武在丁编辑的“威逼利诱”下终于把带来的汤喝了个熘干净,这才被丁编辑放过。
“行了,小宁都吃完了,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晚上咱们吃四红补血粥,花生、红豆、紫米、以及红枣,有良好的补血、益气、消肿的功效,可以有效的促进心脏供血”
丁编辑把保温桶收拾了,喝了柜子上的水,对着李学武和许宁招呼了一声便开门走了。
李学武吧嗒吧嗒嘴里浓郁的鸡汤味儿,瞪了看着自己憋笑的许宁,把眼睛一闭,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李学武整整睡了一下午,期间打点滴都没醒,晚上是被许宁摇醒的。
原来丁编辑真的把补血的粥送过来了,还是带着顾宁一起来的。
许宁这小子怕李学武找茬儿,见这娘俩儿一进屋便拎着刚打回热水的暖瓶说道:“阿姨您来了,您坐,热水没了,我去水房打壶开水,顺便出去透透风”
在李学武要弄死他的眼神中,许宁干净利落脆地拎着暖瓶就跑,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完全不顾李学武陷入多么尴尬的处境。
丁编辑熬的米粥确实香,还没吃就闻到了,本想着晚上跟丁编辑示意许宁喂自己就好,哪成想许宁这小子躲的比兔子还快。
现在的李学武没办法,只能在顾宁的注视下,由着丁编辑给自己喂了米粥。
顾宁看了看李学武的伤口,道:“好在你躲的及时,这要是打在胸口,即使打不到心脏你也完了”
李学武胳膊上的伤口还真不小,但幸运的是没伤到骨头,就是把骨头外面的肉打开了,血管都打断了,所以才流了那么多的血。
这要是打在胸口,不说伤到什么吧,离心脏这么近,心脏指定被震碎了。
李学武还没表态,丁编辑倒是不让了,用勺子磕了磕手里的保温桶内碗,道:“去去去,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听着就吓人”
丁编辑给李学武喂了一口粥,道:“你说你当兵悍不畏死受了伤也就算了,都回来了,在轧钢厂里当保卫干部都能受这么重的伤,这轧钢厂也是,怎么就那么多坏人啊”
顾宁见母亲瞪了自己也不在意,由着母亲对着李学武唠叨,看着李学武不能说话,只是对自己眨眼睛,颇觉得好笑。
顾宁的双手还缠着纱布,但是行动上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李学武喝粥。
丁编辑给李学武喂完粥便站起身对着顾宁说道:“学武的看护也真是的,这是跑哪儿去了,这么半天也不回来,小宁你在这儿陪陪学武,今天你爸回来,我得先回去了”
说着话便将保温桶收拾了,走时对着李学武和顾宁说道:“咱们明早喝核桃枸杞粥啊,给你们俩都补补血,看看瘦的,行了,你俩待着吧,我走了”。
丁编辑走的是相当干脆,随手把门关上还站在边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最后问向站在边儿上的警卫员道:“那个看护还没回来吗?”
警卫员小胡低声道:“回来了,看您在屋里便说了要找个地方睡一觉,晚上9点半以后再回来”
丁编辑笑着对小胡道:“明天来的时候你给他带几盒烟,是个机灵的小伙子”
小胡帮丁编辑拿了保温桶,边跟着丁编辑往出走边说道:“知道了,您放心,我明早就办”
李学武目送丁编辑出了门,又转头看了看坐在床边的顾宁,尴尬地笑了笑。
顾宁也是笑了笑,道:“前几天你来看我还说要我注意安全呢,现在可好,咱俩换了个位置,轮到我来看你了”
李学武尴尬地眨了眨眼睛,在许宁给准备的纸笔上写到:“惭愧”
顾宁看了看李学武的字,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惭愧的,我知道你是个好兵,也是个好人,在南边,你下来的时候比这还惨,你的兵哭着把你抬进来,我看他们的表现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