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蓁心下一颤,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良久她才平复了心情冷笑一声,“这就是你的化解之法?被害死的婴孩何其无辜,况且婴孩暴毙又生怨气,如此往复,那怨灵岂不是更难对付!”
圆慈仍是不徐不缓,“只要有一次,有一次她能不被嫌恶,就能放下执念啊,一次就好啊!”
元思蓁见他心中执念已深,淡淡叹了口气。听圆慈这番话,她也想通了许多不解之处。那些怨灵寄宿在胎儿身上后,若是不得化解,便又会回到洪福寺的罗刹石中,等着圆慈再为他们寻新的宿主。
“那圆石中的七十二具女婴尸骸,都是这些怨灵寄宿后害死的无辜女婴?”元思蓁又问。
“有些是,有些不过是长安城中出生就被遗弃而亡的,你看这长安城虽是天子脚下,不也有这般狠毒之人,不过好在还留了个全尸。”圆慈嘴角含笑,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元思蓁想起圆慈给她的求子符,那符中并无罗刹石中怨灵那般重的怨气,想必只是圆石中的婴孩怨气。
莲花灯灯面上的七个女婴孩都咧着嘴笑,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可此时元思蓁再看,只觉她们眼中都满是痛苦悲愤。想必这就是将她们直接镇压诛灭,而为化解其执念的缘故。
元思蓁虽心中感慨,却仍不认同圆慈的所作所为,她知这一时半刻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又见衙役给她打了个手势,赶紧询问最后两个怨灵的去处。
“事已至此,住持可能告诉在下,剩下怨灵的去处?在下不想再让婴孩枉死。”
元思蓁忽然想起那日吕游樱说起过裴将军家喜得龙凤胎之事,又问道:“不知可有一怨灵去了裴将军家?他儿媳所生龙凤胎,皆身强体健,想必是化解了怨气。”
圆慈无奈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正因是龙凤胎,女孩才分得了喜爱。这也是我来长安十多年,九个孩儿投胎无数次,无数次啊,才唯一化解的一个。想不到偌大个长安,都找不到一户视女儿如珍宝的人家。或许道长说的对,这法子不对......”
见他动摇,元思蓁又连忙劝道:“以怨化怨,岂不是本末倒置,何日才得个圆满?在下不才,于道法有小成,收了这怨灵,定会想办法化解其执念!”
“阿弥陀佛,罗刹石已毁,那孩儿此次若不得化解,也不知该回何处了,只怕是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间游荡。”圆慈叹了口气道。
他这话中流露的关心疼爱,像是将怨灵当做了自己的孩儿一般。元思蓁不再做声,等着他下决断。
良久,圆慈才双手合十道:“罪过罪过,那孩儿去了安义坊,卖绸缎的周郎君家。”
“多谢住持!”元思蓁立即行礼道谢,她正要起身出去,又听圆慈问:“九蒂莲也没了吗?”
“与罗刹石一道烧了。”元思蓁答道,那九蒂莲应不是妖邪之物,否则灯面上也会有它。
圆慈闻言周身一凛,神情似乎有丝僵硬,“多谢道长。”
元思蓁不知他何意,见衙役又在催促自己,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便跟着衙役出了监牢。
她出来后直奔安义坊,一入坊门便四处打听卖绸缎的周郎君家,绕了好几个巷子后,才听一老妇道:“就前边转角口呢,你现在去估计他们顾不上你,他娘子刚发动,正在生产呢!”
元思蓁一听连谢都来不及说,拔腿就往转角跑去。
老妇被她这做派吓到,嘟囔道:“这人孩子他舅吧!这般着急!”
元思蓁自是着急,等婴孩出生若父母不喜,这怨灵怕是又要害人性命。
她刚绕过转角就见周记绸缎庄大门紧闭,贴在墙边隐隐能听到妇人的叫喊声。元思蓁心道应是这家无错,便抬腿踩在墙角的水缸上,纵身一跃翻进了院内。
院中现下空无一人,想必都聚在产房,她沿着走廊直接进到内院,才见到院中在焦急打转的几人。
“你可是大夫?”一老妇见到她周身打扮如是问,“怎么来的这么晚,我儿媳都要生出来了!你快进去啊!”
“娘,别着急产婆和大夫都在里头!”她身边一个中年男子出声安慰,但也是一副焦虑模样,想必就是周郎君。
元思蓁刚想说要进产房,却听房中传来产婆激动的声音,“生了生了!终于生了!”
院中众人飞也似的冲进房里,一时间院中人声鼎沸。
元思蓁也赶紧挤进人群,她莲花灯已捏在手中,留意着屋中的动向。
这户人家不像高门大户爱讲规矩,那周郎君直接上手就接过襁褓中的婴孩到怀中逗弄,又凑到妻子跟前小声安慰。
元思蓁踮着脚尖越过人群朝里看,尚不见那怨灵气息。小夫妻俩说了许久体己话,才见周郎君的母亲问产婆。
“是个小郎君还是个小娘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