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抬了抬嘴角:“这是给你一个教训,提醒你我们是在傲偏位面,不是‘红字’位面,更不是‘德伯家的苔丝’①!”
她迅速在这客厅里翻找,想找回自己的手提包,那只小包里有些零钱,还有她回家需要的旅行证件。
“没……没用的,你命中注定,就是要和我私奔——这是必走、必走剧情……”
威克姆先生扶着身边的沙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都被杨格太太扔掉了——你也没有钱……”
“杨格太太带你来的时候,特地向左邻右舍和车马行打了招呼,告诉他们你是‘威克姆太太’!”
“你的亲友会接到你的亲笔信,告知他们你已经和我私奔——”
“没有我,你寸步难行……”
“小姐,我好像还没告诉过你,你已经不在伦敦,你在伦敦南面的埃普瑟姆。你在这里举目无亲,你只有我……”
罗兰突然停下来,她听见门外有人声:是杨格太太,她像是停下了脚步,在向邻居们打招呼。
这一耽搁给了罗兰最后的机会,她迅速地打量了一下房子的地形,马上丢下威克姆,一闪身就打开了通向屋后花园的门。
月色下,小小的花园被一道一人高的树篱环绕,树篱之间有一扇小小的木门,门上安着插销。
罗兰伸手一试:可以!
她拨开插销,一闪身,已经从花园后面溜出去,遁入茫茫夜色中。
*
夜已深,罗兰心想:威克姆这人也不能算是全然一无是处——至少他有一点说中了,即便是在位面里,她也需要吃喝,来保证体力。
她上一次进食还是在出版商的书店里,她饮了一两口水,吃了一小块饼干。
现在她确实感觉到了保存体力的需要。
按照威克姆的说法,她现在在伦敦南面的小镇埃普瑟姆。
罗兰听舅父加德纳先生提到过这里,小镇是个旅游胜地,以设施完备的赛马场著称。夏季里人们成群结队地从伦敦城来到这里,观看赛马,然后参加无休无止的盛会、晚宴。
罗兰尽快离开了杨格太太那间小屋所在的街区,来到镇中心。
赛马场就在镇中心的一侧,另一侧还点着灯的,正是镇上唯一的车马行。
车马行还亮着灯,罗兰朝那里看了片刻,立即转身,向反方向走:
威克姆一定会盯着这间车马行,而且她……身无分文,连个稍微值点钱的银别针都没有。
她料想镇上最大的旅店应该就在赛马场的附近。果然,不久罗兰就找到了那里。
罗兰可没有傻到直接去住店,而是从旅店的侧门溜了进去,去了那里的马厩。
罗兰穿过马厩,一匹匹驿马喷着响鼻向她打招呼。
在马厩尽头,她看见了旅店的马夫。中年人用钉耙叉起厚厚一叠草料,斜过眼来问罗兰有何贵干。
“我家小姐将一个手提袋落在马车上了,差我来拿。”
马夫偏过头,朝另一个方向努努嘴。
“谢了!”罗兰按照指点,果然找到了旅店存放客用马车的地方。
罗兰轻轻拍了拍其中一座的车门,果然没有上锁。
她攀进马车,直觉这是一座女士用的厢式四轮马车,车厢里弥漫着一阵幽淡的香气,不是古龙水的味道,倒像是真正的花香。
罗兰被这种幽淡的味道安抚了。她紧张的神经终于开始松弛。
在这漫长的一天邻近结束的时候,罗兰终于找到了这小小的一片栖身之所——她太累了,整个人蜷在马车里天鹅绒包裹的座椅上,进入了梦乡……
*
车身一动,罗兰才醒来。
蹄声的的响起,她意识到,马车已经被人套上了马匹,正在向不知什么方向行去。
车厢里光线幽暗。
也许正是因为车窗上挂着的帘子都垂着,马车夫才没有发现车厢里还有她这么个“漏网之鱼”。
罗兰轻轻将车厢的窗帘撩开一角,正好看见马车正在向旅店正门处驶去,显然是要去那里接人。
罗兰将身子缩起来,尽量贴着车厢的门边,这样在车门被打开的时候,车外的人不会发现车厢里还有另一个人。
不久,车辆停下,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大声问:“怎么车上的窗帘都垂着?”
另一个娇嫩而腼腆的女声响起,只听见她柔声说:“没事的,我们上车之后不就都能打开了?”
随即车门打开,一个高挑纤细的姑娘走进车厢。
罗兰眼疾手快,趁对方低头进来的时候,突然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让她坐下,伸手、捂嘴,伸脚、关车门……一气呵成。
那姑娘猝不及防,还没等她出声,嘴就被人捂上了,紧接着,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别喊!无恶意!求你帮个忙!”
……
车门外的女家庭教师只觉得莫名其妙。
自家小姐一进车厢,就突然关上了车门。车窗的帘子也没有拉起来。
好在这种情况片刻后就得到了改变:车门悠悠地再度打开,小姐的声音响起:“罗杰斯太太,您也请进来吧!”
家庭教师摇摇头,没想其他,也低头进了车厢……
她面对并排而坐的两位年轻小姐,惊讶至极:“乔治安娜,这是怎么回事?”
……
“乔治安娜?”
罗兰转头看向身边羞涩的小姑娘——她看起来是个始终被人呵护在手心里的孩子,虽然也已经有十六岁了,生得高挑而美貌,但她和罗兰一比,十足十的还是个孩子,此刻正怯生生地望着罗兰。
尽管如此,坐在两人对面的女家庭教师,却碍于这小姑娘的权威,不敢细问罗兰的来历,只能以狐疑的目光反复打量罗兰。
罗兰果断地向罗杰斯太太点头。
女家庭教师总算发了话:“车夫,我们走!”
马车车身一动,蹄声随之的的地响起。
罗兰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没有人意识到车上已经多了一人。
她随即轻声开口:“这位小姐,您的教名是乔治安娜?敢问您姓……”
这个名字,这副和自己有几分肖似的容貌,不得不让她想起某位先生曾经提起过的……
岂料她话还未问完,马车又停下了。
车厢外一个声音响起:“打扰了,敢问我可以请教一下车厢里的几位都是什么人吗?”
——是威克姆的声音。
威克姆竟然找到了这里,拦在她逃离埃普瑟姆的路上,要求检查马车?
罗兰十分紧张。
她不确定自己偶然相遇的这一对主仆,愿不愿意保她,或者说……有没有这个能力,保她。
谁知她身边的少女比她还要紧张,乔治安娜几乎缩成了一团,紧紧地抱着罗兰的胳膊,小声小声地哭道:
“是他,是他——”
罗兰:……?这怎么回事?
她还没有害怕呢,怎么对方先哭了?
小姑娘抱着罗兰的胳膊,让罗兰油然而生一股保护欲。别说外面只是个色厉内荏的龙傲天,哪怕外面真的是个强大的敌人,她也愿意护住身边这个吓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达西小姐,达西小姐……您怎么了?”
罗杰斯太太焦虑的呼声证实了罗兰的猜测——世上的事,无巧不成书,更不用说是在位面里。
罗兰这次是误打误撞,竟然上了乔治安娜·达西小姐的马车。
她遇上的,是达西先生的亲妹妹。
而乔治安娜一听见威克姆先生的声音,就吓成这副模样。
罗兰脑海里灵光一现:她记起了当初在内瑟菲尔德的舞会,记起了达西先生见到威克姆的时候,把自己误认做乔治安娜。
罗兰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威克姆口口声声,说他的“必走剧情”就是“私奔”。
这个“私奔”,可能不止是和贝内特家的小姐私奔,也包含了和达西先生的亲妹妹私奔。
这就能解释达西先生的一切反常了。
罗兰得出结论:眼前的这个困境,是需要她和乔治安娜共同面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①《红字》和《苔丝》这两本就不多加注释了,提到这两本的主要原因是原本这两本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想要动笔写一写的,但是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原著的故事和情绪本身特别完整,实在是没想好该如何切入。只好在这里提一提过一下瘾罢了。
另外《唐顿庄园》里,大小姐也曾经提过这两本,在大表哥问她为什么会让土耳其人进卧室的时候。算是一个小小的致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