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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听起来像为自己开脱,但我真的不是像班长说的那样,遇见一个长得帅的就说眼熟。
主要是司尧的确很帅。
是那种从小到大一如既往的帅。
起先我对这个形容没什么概念,毕竟当一个男人知道自己帅,并且开始留意自己帅,那就是油腻的开端了。
司尧比我大四岁,从我五岁搬过去时,他就是我邻居了。
那儿是个典型的市井之地,在老城区的中心地带,热闹、方便、房价便宜,人来人往,不远处有刚修好的高楼,但高楼以下还是鳞次栉比的小集市。人们在这里争吵、讥讽、讨价还价,等隔天了又是能一起搓麻将的好邻居。
小学以前各家的小孩都混在一起,今天跟你一起玩儿的可能是某个清贫老师的女儿,明天就能换成隔壁整天起早贪黑的鱼贩儿子。
有的人会觉得这里生活还不错,有些读过点书的担心影响孩子的成长,就想赶紧挣钱离开这里。
而司尧,怎么说呢,他好像天生就有神奇的吸引力——反正我是没看见我们那个地儿有人讨厌他。
他是跟奶奶过来住的,就是那种从孩子到家长在内所有人都会喜欢的人,从小就听话懂事,衣服上永远没有脏兮兮的泥点,人又有礼貌,对谁都会笑。当时附近几栋楼的家长,提到司尧时脸上都要露出羡慕的表情。
我家的也不例外,我父母那时候忙着做生意,没多少时间招呼我,听说了以后就让我也去跟司尧多玩玩。
为了让我跟司尧多接触,我爸妈还经常领着我上他家打招呼,说小锐年纪小,司尧大一些,又是对门,可以多照顾照顾。
我不太记得那时的场景了,那时候司尧刚放学回来,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胳膊别着少先队队章,几条杠我忘了,毕竟当时我正在残忍而专注地研究蚂蚁为什么割了前面的头后面还能动。直到我爸妈恨铁不成钢地踹了我一脚,我才极不情愿地皱着脸站起来,手背在后面,握着一块用来在地上画画的石头。
“小锐,”司尧这个好学生看着我,白净的脸庞毛绒绒的,长睫毛下的眼珠宝石一样,被日光照成半透明,“那我叫你小锐?”
我当时膝盖脏兮兮的,两只手都是灰,跟站在面前的少年先锋队中队长形成鲜明对比。
我那时候很不喜欢别人叫我的名字时在前面加个“小”字,但我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跟司尧的对比让我烦躁得想要赶紧逃离他,于是称呼也不计较了,把手里的石头随手一扔就跑——
“随便你。”
“哎,沈锐,”班长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别看了,人家都下去了。”
“哦。”我甩甩头,喝完最后一杯轰炸机。
很奇怪,刚才的那种甜劲儿没了。
我不满意,觉得是这杯我没用打火机点燃的缘故。于是扫了码,在本桌自助点单那儿又买了一打。
班长没看到我的举动,估计以为我还在继续玩手机。
上面那个乐队什么时候下去休息的我都没注意,还真是一想到司尧就坏事儿。
但那个绿头发的背影总消散不去。
万一是呢?
万一是真的呢?
我心里开始疯狂博弈,一个声音说不然去后台看看,大不了就是社死一回,小问题,另一个声音怒骂shǎ • bī,司尧要是现在这样我就倒立放屁。
耳朵嗡嗡嗡响,两种声音的共鸣吵得我脑子都要炸了。
“小锐,小锐?”
我耳边开始响起这样的声音,我一下子浑身发懵,从头到脚一个激灵,猛地倒吸一口气——
却发现是班长在叫我:“沈锐,沈锐?”
“要不要回去啊?”
我自觉丢脸,也是,只有他才会那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