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重升,守在河边的三人望着东边的一轮红日,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们总算又熬过了一个晚上。
“今天时空裂缝会打开吗?”黄路仰着头,喃喃问。
珀莉靠在石头上,从善如流地回答:“这就是薛定谔的猫,会和不会的概率同时存在,只有今天过完了,两种结果才会坍塌到一种结果。”
乔伊斯问:“薛定谔的猫是谁的猫?”
珀莉煞有其事:“物理和哲学的猫。”
乔伊斯更不懂了,虽然他从来就没有搞懂过珀莉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黄路转过头看着她,自从醒来以后,珀莉似乎很喜欢玩一些奇奇怪怪的梗,大郎吃药是,薛定谔的猫也是,都是现实世界才有的事情,在这里毫不避讳地说出来。
“莎拉准备的烤肉还有吗?”
“还有一些,要吃吗?”
“要!”
山顶上,瀑布边,能看到一堆一堆的鹅卵石,也能看到一丛一丛的荆棘从,就是找不到干枯易燃的树枝。
搜寻无果,珀莉望着平坦的地面,嫌弃地啧了一声,手一挥,把留存在戒指里的实木桌椅甩了出来,“劈了当柴烧吧!”
制造桌椅的木料大都不易燃烧,即便这一次凉焰点着了火,也是细小的火苗,珀莉更嫌弃了,手一挥,又往火上浇了瓶烈酒。
火苗一下就旺了,同时带起的,还有一阵浓郁的醇香。
是佳酿美酒才有的味道。
珀莉哈哈一笑,晃了晃只剩下一层底子的酒壶,“老哥尝不到我给他准备的成年礼物了,就让我这个妹妹替他尝尝味道吧!”
说完,她将壶中仅剩的一小口酒倒进盖子里,面对另外两双眼巴巴的眼睛,她得意地哼哼一声:“未成年儿童禁止饮酒,喝酒是大人的权利,你们就看着吧。”
“……”
是因为身体的青春期到了,所以顺带着精神和行为都变得中二起来了吗?
珀莉端着酒盖,凑到鼻前使劲地吸了一口气——
“咳咳咳,这酒的度数得多高啊!怎么这么呛啊!”
她绷着嘴,盯着眼前的那一小盖酒,碍于之前放出的狠话和强烈的好奇心,忍着透过鼻腔直冲脑门的味道,最后只伸出舌头沾了一点。
“呸呸呸!”
乔伊斯扶额,看着眼前样貌十八的珀莉,有些无奈:“你怎么还能这么开心?难道精灵的诅咒身体长大了,大脑反而退化了吗?”
“及时行乐嘛。”珀莉哈哈一笑,将剩下的那一小盖酒也倒进火中。
卷起的火舌炙烤木棍上穿着的肉片,而她带着笑意的眸光似乎在望着远处的天空,有些惆怅。
三人分食了烤得有些焦黑的肉片,在烈日之下,重新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
能量波动若有若无,想要仔细追寻踪迹,却无处下手,珀莉收了视线,看着手里端着一小碗血递过来的黄路,抬头笑道:“金莲,你来啦?”
“……”
珀莉接过小碗,看着他苍白的面孔,又问:“金莲,咱家的药材还能够几顿啊?”
“一直够。”
珀莉皱紧了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苦着一张脸:“啊,那真是太恐怖了,我可坚持不了一直喝。”
血液入喉,带起一阵顽强的生命力,重新延续上她的生机。
珀莉默默数了数戒指里剩余的治愈药剂,干脆靠在石头上闭上眼睛:“中午这么热的天气,就应该好好睡个午觉。”
说着,她把薄被拽过来盖在自己身上,侧过身子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连脸都包住了一大半:“需要轮值的时候记得喊我!”
不能再喝药剂了。
珀莉的手有些颤抖,她选择躺下默默承受身体中缓缓溢出的酸痛和无力。
身体越痛苦,脑海越清醒,魔法药剂的效果还在,刚刚喝过“金莲的药”,体内的生机倒是旺盛,却挡不住发自肺腑的空虚与寒冷,那种由内而外的冷意,是来自一个人脑海最深处的感知,像是莎拉的第六感一般,总是出乎意料地准确。
太阳透过树影在薄毯上洒下光影,能看到一个僵硬的背影,黄路定定地凝视着那个背影,最后还是选择回过头,去收拾今天吃饭剩下的残羹冷炙。
他能感受到,身体里的诅咒越来越猖狂,最近每次放血,身体都会自发保护般地加快伤势愈合,他割了一刀又一刀,却发现接上那么一小碗血液,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后甚至只在皮肤上看到一道鲜艳的伤口,却没有几滴血流下来。
黄路捏紧手腕,确定身后的珀莉确实躺下了,才在另外一边坐下来,怅然般缓了一口气。
这个办法还能坚持多久?
第二天,天色毫无变化,落日的余晖,就像是守望者眼中的那一点光亮,自山头的亮黄,转为暗紫,最后消失。
这是珀莉和黄路身中诅咒的第三个夜晚了。
珀莉从薄毯中探出眼睛,有些无神地望着周围,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她能看到身边人影影绰绰的轮廓。
“啊,到晚上了呢。”珀莉坐起来,诅咒和生机相互洗刷,透支她的精神,明明身体依旧是十八的模样,却被摧残得宛若病入膏肓。
她坐在黄路旁边,身边亮了两个小灯泡,照得脸色不那么苍白了,“不休息一会儿吗?”
黄路冲她笑了笑:“休息过了。”
他反手又取出三只小瓷瓶,放在地上:“这是今晚的。”
珀莉沉默着从地上拿起小瓶,感受到里面沉甸甸的分量。
这个分量,很不科学。
她放下瓷瓶,伸手去拉黄路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就像靠在背后的山石一样,捂不热的温度。黄路有些抗拒,想要抽回手,却被攥得紧紧。
珀莉捏着他的手掌,掌心向上。
胳膊上不再是以前那样白白的一条线,而是一道凹陷可怖的长疤。
就好像主人生怕血液会止住,刻意将胳膊上的肉生生剜下一块来。
“我就知道会这样。”
珀莉捏着他的手,抽出一管药剂,拔开盖子将淡绿色的药剂浇在眼前那道狰狞的长疤上。
皮肤上的猩红消退了些许,伤势正在慢慢好转。
治愈药剂不能帮助珀莉遏制诅咒,也只能堪堪帮助黄路延缓伤势。
治愈属性的天赋者,伤势并不好治,这么做更像是珀莉用治愈药剂来给自己打麻药。
两人对坐着,小灯泡的照耀下,黄路的脸色和她一样泛着暖黄,想有些精气神都要靠灯光来调节,两个人还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为什么这么做?”
黄路低着头,盯着地面:“天赋者想要逼出自己的潜能,要把自己至于极端的境地,就像是凤凰□□,涅槃重生那样。”
“所以,你脑海中想到的极端的境地就是把自己的血抽干?”珀莉皱眉:“你不怕自己变成木乃伊吗?”
“不怕。”
“你不能仗着自己是天赋者就为所欲为!谁也不知道你的极限在哪里!”
黄路脑袋偏了偏,明显是在表达自己的抗拒,像一个顽固执拗的小孩子。
虽然确实是一个顽固执拗的小孩子。
“我不怕死的,黄路。”她喊他的名字:“很早以前,我就不怕了。”
她害怕的,一直都是“被命中注定”,害怕自己走向已知的死亡结局,害怕她活得不像是她。
“我活了两次,虽然每次的时间都不算长,但也算得上是精彩,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确实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来了。”
“世事怎能尽如人意,我们原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现在竟然在另一个世界相遇了,本身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