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那些恐怖npc们,就站那定定地看着这边,似乎没有继续追杀的意思了。
只是小丑狞笑着侧过头去,眼神瞟向河里——
就在玩家最集中的区域,有个头戴曲棍球面具的怪人,缓缓浮出了水面。
这个面具实在太眼熟了。
是《13号星期五》里,永远都会从坟墓里爬出来疯狂shā • rén的,怪胎杰森。
他惯常使用的那柄大钢刀,几乎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器,而他手下积攒的亡魂,能让在场的所有shā • rén魔都望尘莫及。
魔鬼BOSS守在河里,准备了一场屠杀的狂欢。
那柄钢刀并未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他却已经对附近落水的玩家发动了袭击。
随着暗红血水的不断溢出,那些挣扎想要游回岸边的玩家,哀嚎着被拖入河底,他们双手探出水面,痛苦找寻着仅存的一丝生机。
杰森的面具在水中浮浮沉沉,他像是正在水下进行分尸。
很快,有玩家的断肢残骸,如同被丢弃的垃圾,接二连三浮出水面。
剩下的玩家们更加绝望,他们哭泣着,仍努力朝岸上游去。
杰森游刃有余在水底潜行,通过水面那道若隐若现的波纹,南银纱意识到,他正在试图接近晏之卿。
她的脸色,霎时阴沉下去。
“周桐先生。”
周桐紧张看向她:“南小姐?”
“我这把刀带下水不太方便,把你的刀借我用一用。”
“……”
他尽管迷惑,却还是乖乖把防身的水果刀递给了她。
南银纱将自己的唐刀甩进他怀里:“麻烦帮我保管。”
“?”
周桐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接过水果刀,纵身跳进了河里。
欢欢急得跳脚:“南小姐你干嘛去啊?你这不是送死吗?!”
“南小姐!快回来啊!!!”
然而南银纱是不可能听得见了,她游泳速度极快,所有人都在拼命逃离,只有她在朝着杰森的位置猛追。
而此刻的晏之卿,正在水下和杰森周旋搏斗。
杰森身形魁梧,那身不知什么材质的衣服几乎找不到突破口,而一柄钢刀又舞得风生水起,几次险些砍中晏之卿的身体,都被晏之卿堪堪躲过。
npc的设定是可以长时间藏在水底不必呼吸,但晏之卿是普通人,在这样剧烈运动的情况下,他闭气将近三分钟,已经快逼近极限了。
他想要浮上水面换气,谁知却被杰森扯住衣服,往更深的河底拖去。
胸口传来火焰灼烧般的剧痛,窒息感令他脑海有了一瞬的空白。
这是死亡无限接近的时刻。
可偏偏有人及时出现,手起刀落,正中杰森后颈。
杰森手上的力道一松,晏之卿终于得以脱身,纵身浮上水面。
换作平常人,这时候总该头也不回向前游,先保命再说。
但他没有,他意识到了刚才是谁救的自己。
……她是疯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毅然掉头又游了回去。
那柄剔骨刀,死死攥在了他的掌心。
……
……
周桐和欢欢蹲在岸边,久久没有离开,两人都很守信用,说要等南银纱上岸,就一定要等南银纱上岸。
陆陆续续有玩家,连滚带爬从河里上了陆地,均是水淋淋的狼狈不堪。
这些还算是幸运的,当然也有不通水性的玩家,在挣扎了很久之后,徒劳地淹死在了河里。
幸存者持续锐减。
欢欢依然没看见南银纱和晏之卿的身影,她盯着水面漂浮的血,嗓音里带了哭腔。
“南小姐和晏先生,怕是活不了了吧……”
周桐抱着那把唐刀,也垂头丧气:“其实本来……至少能活一个的。”
“你说南小姐为什么非得跳下去呢?明明只是绑定队友,非亲非故的,他们也根本不是情侣。”
“也许他们约定过要互相保护,南小姐是个讲道义的人吧。”
“可对方是杰森啊,我当时看那部电影都要吓死了,更别提亲身体验……”
欢欢双手捂脸,小声呜咽起来。
周桐也难过,他正要安慰她两句,岂料还没开口,忽听远处一阵水花溅起的声响,连忙抬头望去——
奇迹般的,南银纱和晏之卿双双破水而出,两人犹如隐世出山的武林高手,踩着河岸凹凸不平的陡坡,飞檐走壁翻上了陆地。
杰森就在后面紧追不舍,钢刀接连砍在两人身后咫尺的位置,并且跟着爬上了岸。
欢欢一蹦三尺,惊得喊出了破音:“南小姐晏先生!这边!快跑啊!”
南银纱一路疾奔,到了面前骤然收势,她湿透的长发下眼神凶狠,下一秒直接从周桐怀里抽刀。
唐刀刀刃在晦暗的晨光里掠过刺目银芒,她双手发力,不闪不避迎上了杰森砍来的钢刀。
“沧啷”一声金属相击,她后退一步,猛地后仰,却硬是顶住了杰森雷霆万钧的力道。
晏之卿反手从她腰间拔枪,枪口对准杰森面具之下,用力扣动扳机。
砰!
血光从杰森的喉咙炸开,南银纱趁势收刀斜斩,当场削断了杰森紧握钢刀的右手手腕。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诚然,或许几十秒后杰森就会完全愈合,所以他们没有任何耽搁的机会。
两人片刻未停,叫上周桐和欢欢紧急撤离现场,很快就消失在雾蒙蒙的石板路尽头。
*
晏之卿的那把HK416掉在了河里,南银纱的手.枪子弹,目前也就剩下了两颗。
这才只是第三轮,不知道后面两轮游戏,系统还会给出什么变态的考验。
晏之卿后来才发现,在水下与杰森搏斗时,南银纱的肩膀被划了一刀,而她上了岸又与杰森硬拼,血就流得更多了。
她居然自始至终,连提也没提一句。
度假区一直往南,有一间小型寺庙,说是寺庙,其实有点不伦不类,庭院里种了不少树,低垂的树枝挂满红丝带,是给游客们祈福求姻缘用的。
这里比起其他地方,至少算是比较隐蔽的藏身处。
现在四人正躲在这里,欢欢和周桐在不远处打盹儿,晏之卿则在给南银纱铺床。
确实是铺床,他收集了庙内散落的蒲团摆在一起,又扯了供桌上的台布,好让南银纱有个稍微干净的、可以躺着休息的空间。
他俯身,低声对她说:“南小姐,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南银纱警觉起来:“你要去哪?”
他笑了笑没回答,起身快步离开了,她甚至没能叫住他。
南银纱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愣了一会儿,她是真的累了,累到大脑转动也不太灵活,只想睡觉。
她叹了口气,向后栽倒在刚铺好的蒲团上,抬手捂住了肩膀流血的伤口。
外套又湿又冷紧贴着皮肤,里面的T恤也湿透了,伤口很疼,让她莫名有种快死了的错觉。
应该也不至于马上就死。
……妈的,还不如马上就死。
她咬紧牙关,努力想把那股烦躁的情绪压下去,可越想越烦躁。
毁灭吧,毁灭得了。
大概只有在这种时刻,她才格外像个不成熟的小女孩,充满了自怨自艾的坏脾气。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久到她几乎睡着,半梦半醒间,忽觉有脚步声在谨慎地靠近自己。
她下意识翻身坐起,抄起旁边的刀双手出鞘。
恰好对方弯下腰来,而她的刀刃,就横在了那人颈间。
她抬头,迎上了一双清亮温润的桃花眼。
“……回来得还挺快。”
“已经很让你久等了。”
“所以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晏之卿轻轻推开她的刀,将自己带来的塑料袋递给她。
“去找了一些东西。”
南银纱纳闷地解开塑料袋,发现里面装着两件民族风的衣服,除此之外,还有纱布和消炎药水。
她惊讶看他:“你从哪找的?”
“咱们来时路上有间小药店,没被迷宫破坏,门窗都挺完整,我记得路线。”
“那这衣服……”
“我从倒塌的货架底下翻出来的。”
他的手还在流血,苍白修长的指间,愈深的鲜红颜色,很容易就刺痛了南银纱的眼睛。
她蹙眉,说了句谢谢。
“其实没必要,你万一把自己交待在外面,反而得不偿失。”
晏之卿平静反问:“南小姐跳河救我的时候,想过得不偿失这件事吗?”
“……都是队友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在我的认知里,南小姐不该做这种交易不对等又高风险的事情。”
“你对我的认知很明确。”她冷笑一声起身,“那我下次不救了,你死了我就再换一个队友。”
晏之卿站在原地,注视她走到功德箱帘子的背后,半晌又听到她在叫自己。
“晏之卿。”
这大约也是她第一次正正式式称呼他的名字。
他温声询问:“需要帮忙吗?”
“来帮我缠一下纱布。”
“好。”
他掀了帘子走进去,发现那件红蓝纹样的民族风套装,被她一穿居然也别有韵味。
她将外衣的领口敞了半截,露出肩膀那处血肉模糊的刀伤,刀伤映着细白的皮肤触目惊心。
即使当时在水下情势危急,他也清楚的了解,是她替自己挡了杰森的那一刀,由此他们才有脱身之机。
“我欠南小姐的人情太多了。”
“那你合计合计,慢慢找机会还吧。”南银纱说完,发现他似乎是在闭着眼睛,凭直觉给自己缠纱布,不禁无语,“……你可以睁眼,我这还穿了件吊带,没什么可看的。”
她肌肤的温度微烫,顺指尖引人战栗,晏之卿薄唇微抿,他睁开眼睛,正与她对视。
南银纱一愣,她突然抬起手来,摘掉他的眼镜,并很认真捧住了他的脸。
“……”晏之卿也没料到她这个反应,眼神略显意外,“怎么了?”
南银纱端详他半晌,一本正经抱怨。
“妈的,我妆都花成这样儿了?跟鬼似的。”
哦,她原来是在用他眼睛当镜子。
晏之卿无奈一笑:“烟熏妆很难完全防水吧?”
“的确很难。”
南银纱系好上衣纽扣,随手将湿透的外套扔在一旁,而后撕了块纱布沾药水,开始擦掉自己脸上的妆。
自然,依旧是用他的眼睛做镜子。
近在咫尺,晏之卿双手撑着膝盖,很耐心地与她平视。
他看着她的妆容一点点褪色,尽管药水不是卸妆水,擦得并不干净,却仍看得清那张清秀的脸,还有一双墨色空灵的眼。
素颜的她,属于那种乖巧纯情的类型,具体形容的话,甚至还有点楚楚可怜。
他之前不是没问过她,为什么非得化这么浓的妆不可。
她起初还不愿意讲,后来才告诉他,妆化得浓一点,看起来凶一点,更容易让别人敬而远之。
——我天生长相显得弱势,后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乍一看不好惹,就少了很多麻烦,省得欺负我的人,我还得挨个去揍回来。
这样想想,倒有些孩子气的可爱了。
她终究也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
晏之卿低声问她:“还疼吗?”
“疼是肯定疼,但伤口不深,血也止住了,不像你。”南银纱擦完脸,拿起旁边的消炎药水,淡定示意他,“把手给我。”
他依言将手递给她。
南银纱给他上了药,又一圈一圈缠上新的纱布,最后打了个挺漂亮的蝴蝶结。
晏之卿笑:“我都这个年纪了,和蝴蝶结也不太配吧?”
“你多大年纪?”
“二十八了。”
她漫不经心垂眸:“那也不算很大。”
“毕竟南小姐的心理足够成熟。”
“足够成熟还会被人当成中二病吗?”
“他们惯常会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人或事,产生偏见。”
南银纱点点头:“你这人讲话,总是很中听。”
她松开了他的手,片刻发觉他仍在注视着自己,挑眉反问:“想什么呢?”
“在想……”晏之卿移开视线,略作沉吟,“我们应该再找一把枪。”
“去哪找?我现在这状态,挥刀都费劲,我得歇会儿。”
“我去找。”
“算了。”她制止了他,“度假区到处都是变态shā • rén狂,找枪靠运气几率很小,你别去了再回不来。”
晏之卿想了想,轻声叹息:“也对,把你自己留在这,确实不放心。”
“我倒没什么不放心的,主要是如果你出去遇了险,我甚至都来不及救你。”
“是啊。”他欣然承认,“我现在可是都指望南小姐在保护。”
“阴阳怪气,听着不像真话。”
“是真话。”他说,“不过你目前受伤了不是最佳状态,靠周先生和钱小姐保护你也不现实,相比之下,我更信任自己。”
南银纱微微侧头:“希望你值得信任。”
“我会让南小姐得出肯定的答案。”
此时互相依偎着补觉的周桐和欢欢,突然齐刷刷打了个喷嚏。
周桐:“宝贝,这庙里是不是有点冷?”
“啊……”
*
这座能求姻缘的寺庙,确实位置偏僻隐蔽,以致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除了某位长了个南瓜头的小个子shā • rén狂出现过一次之外,就再没人来过了。
当时他们集体躲在庙里神像的后面,屏息静气,南瓜头提着刀溜达了两圈,没仔细找就离开了,从而避免了双方不必要的大战。
至于这个南瓜头到底是谁,晏之卿也觉得陌生,毕竟影视作品这么多,他再厉害也不可能每部都看过。
后来终于有几位落单的玩家,运气好找到了这里。
其中一位玩家最引人注目,是个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染了金发的年轻小帅哥,细长眼高鼻梁,眼角有颗泪痣,看上去酷且不羁,很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