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度回道宴席中,夜已经深,但堂中依然灯火通明,大厅之中满是酒气和花香。酒气来自满地的琼浆和人身上沾染的味道,而花香则来自席间穿梭的侍女以及弹唱跳舞的人们。
大周尚武也尚舞,贵族世家子弟多半都有一手能拍案叫绝的舞技和乐器。舞乐兴起,酒酣耳热时,他们也会主动加入,这样与客同欢,氛围也更加热烈。兰度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下场的宾客因为热气,敞露了些衣袖,甩袖提靴,身子矫捷,众人叫好。
而就在这众人之后,依然有一处小小的空间,不受他人的侵扰。
两个女子偎依在一处,她们头抵着头,小声说着话。卫昭肤色雪白,与法伊莲的肤色恰好相对,仿佛是洁白的雪堆落入泥潭,但偏生,又有红发如火,仿佛融化了这捧雪,将它化成水,融入泥土之中。
兰度的手掌暗暗握紧。
而此时两人对望,目光之中情意曳动,她们下意识凑得近了一些,但随即又想起了这是哪里,于是便都忍不住笑起来,笑成一团,也不知道谁叠着谁了。
“殿下与那位,可真是姐妹情深啊。”
兰度听见有人低声道。而一旁的人则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低声道:“这不是大家都看见的吗?”
大家都看见的……
兰度垂眸,他重新坐回自己的席间,一杯接过一杯的饮下。他虽是今日的主角,但心中早就没了来时的愉悦。而其他人见他来了,也急忙给他敬酒,兰度来者不拒,一一接过。倒是卫昭有些看不下去,她以扇掩面,低声道:“阿迢,你喝这么多没事吧?”
兰度抬眼看着卫昭,他嘴角动了动,他想要问问卫昭,她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这么多年,能陪在卫昭身边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他就真的从未走近过卫昭的身边么。但法伊莲很快就靠了过来,她一手扶过卫昭的腰,语音柔和轻缓,目光却盯住了兰度。
“殿下,这是将军的庆功宴。”
她来给自己示威,她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她在……警告自己!
兰度看向法伊莲,法伊莲毫不退缩,她甚至勾起一点笑容,又垂眸,从怀中摸出了手绢,亲昵自然的擦了擦卫昭的唇角:“你的嘴边沾上酒水了。”
“不妨事。”卫昭笑了一声,她捏住法伊莲的手,轻轻的捏了捏,“莫要胡闹。”
法伊莲轻轻的哼了一声,模样倒像极了一个得宠的面首。
而面首的主人,则宠溺的笑了笑。她不是是非不分,只顾美色的人,兰度在海州城的意义对她同样重要。她宠溺法伊莲,愿意给予对方亲昵的权利,甚至放任她去警告一些她并不喜欢的视线。但,也要适可而止。
卫昭很清楚,她自己的所有一切都是她的筹码,包括她的身体是,旁人的感情,自然也是。
卫昭转头看向兰度,笑起来:“法伊莲说的不错,这是你的庆功宴。我知晓你开心,只是也要适可而止。”
兰度只觉得自己的喉头仿佛是饮了数斤烈酒那般,如刀刮过喉,呼吸都仿佛带上血的气味和疼痛。他点点头,又一口将杯中酒水喝干,笑道:“臣……臣只是开心罢了。难得回到陆上,又是得胜归来,自是应当不醉不归!”
卫昭便点点头:“你自己心中有数就是,若是明日喝得醉了,只管来寻我找太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