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思沉下眼神,药粉抖落在肌肤之上。在那过分雪白的肌肤上,横亘着数道血痕,看得出被勉强包扎过止住了血。但有的伤痕太深,已经与血肉粘连在了一处,自然得重新撕开上药。
为了避人耳目,又不能烧水生火,只得撕开伤口后,拿烧酒浇上去止血消毒。光是想象,都可想见其中的疼痛。而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只是身子时不时的颤动一下,却是一声不吭,默默的忍受。
宋思思见状,上药的动作也更加的轻柔。
灯火微黯,周围一片沉静,而天边已经有了略微发白的浅蓝色。想来不久后,就会天空大亮,而沉睡的余府诸人也会逐渐醒转,填满整个府邸。
“时间已经不多了。”卫昭站在一旁,喃喃自语。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了此前的恍惚迷茫,悲伤失措,心中就如这初升朝阳一般,升起了希望。而在她的面前,带来她希望的青鸟信使还在受困之中。她心中纵然万分焦急,却也不愿再多加逼问了。
想到最初那时,她以为是法伊莲神魂返回,心中大哀,却又满怀柔情。只抬头时,见阿棕摇摇欲坠,身上满是血迹,只是还强撑着,周身上一股杀伐气息,好似一柄锋锐无比的出鞘宝剑。她看到卫昭跌跌撞撞朝她奔来,于是那柄宝剑还鞘,又恢复成了那个腼腆的少女模样。
“殿下。”阿棕费力的抬头,看向卫昭,朝她笑了笑,“我带了口信,法伊莲让你放心。”
一句话后,阿棕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卫昭,也就陡然间觉得自己吊起的心绪陡然平定下来。
“还没有好么?”卫昭说道,她身边自然是带了太医的,但是宋思思却拦阻了卫昭,一方面是因为阿棕是女人,男女搜受不亲,而另一方面,则是刀剑外伤,还是江湖的药更好用些。
“快了。”宋思思回道,她拿着干净的布将阿棕身上的血迹擦去,又重新为她包扎好,收拢她的衣服。卫昭看着宋思思一丝不苟的行为,又见她朝外招了招手,叫来一个松鹤门的弟子。对方把完脉,这才朝宋思思行礼道:“她无事,虽然也有些内伤,却是因为力尽所致,行功调养两日便好,都是些外伤。”
于是卫昭与宋思思都同时松了一口气。阿棕转过头来,看着两人,又笑了一声:“我不会勉强的。”
宋思思手上一顿,却也若无其事,她转头朝卫昭行了一礼,这便出了门。卫昭看着宋思思的背影,又转过头去看阿棕:“她变了很多,比起当初来好了不少。你可会后悔?”
阿棕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卫昭说的是什么。她摇了摇头:“我自然是不悔的。我看见了以往看不见的风景,遇到以往遇不到的人。我,我还想要去看更多的风景,去看更多的人。”
卫昭闻言,注视着阿棕。阿棕虽然受了伤,精神却还很好,笑着时,自有一股风流在。她也是与以前全然不同了,旁人说些什么话,似乎也很难动摇她心中所想所思。
卫昭便笑笑,坐到了她身边。她话头提起又落下,而阿棕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过了半晌,卫昭才道:“她……她还好么?”
“她已经与朱迪斯顺利突破水路,入了琼州境界。”阿棕回道。
“那你们呢?你们不是已经走了么?”
阿棕闻言,顿时笑起来。她此刻的笑容格外的孩子气,似乎还带着一点顽童恶作剧成功时的那点得意:“我们是走了,但我们就不能回来么?”
卫昭一愣,似乎没有想到阿棕还有这样的回答。而阿棕则哈哈笑起来,只是很快笑容就牵扯到了伤口,阿棕脸上一阵扭曲,急忙压低了声音,只是双肩耸动,也是十分得意的模样:“殿下的模样与法伊莲听到我们回答时一模一样。”
卫昭闻言,想到法伊莲那时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吃惊模样,心中顿时也感觉轻松愉悦起来。她弯起眼睛:“你们两一个是自由身,一个又不是大周人。便与我平辈相交,和法伊莲一样,叫我做阿显吧。”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份心意,无论如何,卫昭都是感动的。
这话一出,倒是说明卫昭真心实意拿两人当做朋友看待了。而阿棕到底是经事少,闻言也只懵懂一笑,说道:“真的可以么?我还从未有过有叫表字的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