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轻瓷碰撞似的好听声音,偏偏问出致命的话。
缪梨惊慌失措中吐出一个“呃”,随即发现用的原音,使劲儿把嗓子往尖了提:“好像是。”
世岁又陷入沉默。
他沉默归沉默,迟迟不打算离开,缪梨透过屏风看见他直挺地站在那里,只是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缪梨想,她要死了,迟早被尴尬杀死,与其死得这么窝囊,还不如冲出去逼婚世岁,在临终之前膈应膈应他。
她到底没有这么做,内心的尴尬转为微愤,她在洗澡,这个男的平白无故打开大门不说,撞见了还不走,任由穿堂风吹进来,吹开一室的水汽,有那么点点冷。
浴巾蔽体,可是不保暖的。
“陛下还要看多久?”缪梨问。
世岁呼吸一滞,随后道:“贴墙的柜子里有浴袍。如果你不介意,先穿上吧。”
他难得说话艰涩,说完礼貌地退了出去,让缪梨的尴尬不至于升级再升级。
缪梨转身一望,角落里果然有个柜子。
它实在太低调,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里头装了浴袍,至于世岁为什么这么清楚,缪梨后来才知道,主浴室是他常用的,从柜子里拿出的备用浴袍,也是男款浴袍,袍脚长长的,一直遮到足踝。
缪梨换衣服的时候奇闻婆婆跑进来,说是得了陛下的命令服侍女王。
“全是我的错,女王。”奇闻婆婆鞠躬鞠了几十下,愧不能当,“陛下没走正门,我们不知陛下回宫,没来得及知会您,您在大浴池沐浴的事也没来得及告知陛下,实在抱歉。”
缪梨顶着包成木乃伊的头安慰奇闻婆婆,表示她并不介意,陛下是仁慈之主,也不会为这种小事责罚她。
“对了,陛下呢?”缪梨问。
奇闻婆婆直起因连连鞠躬而弯了的腰:“陛下暂时回房去了。”
她没有告诉缪梨,世岁从浴室这个方位走出来时,一张脸通红通红,欺霜赛雪的皮肤全笼上不知所措的羞赧,热气蒸腾,连眼神也有些飘忽。
这不能怪世岁。他是老来子,在父母在世时受着严格保守的教导,如今才会古板又矜持。看女孩出浴这种事万万做不出,但今天偏偏阴差阳错地做了,虽然撞见的是未婚妻。
婚约一天不解除,缪梨仍是世岁的未婚妻,可那又怎么样,没成婚之前,未婚妻也不能随便看的。
纵使身为魔王,也无法强势阻断胸腔沸涌的热意,世岁不想记得当时一照面的情形,奈何天资聪颖记性绝佳,不该记得的,仍然浮现在脑海里。
那双腿,白白的,清透的肌肤经了热气的熏蒸,又泛出桃花似的粉色。
世岁烦躁地捶了下墙。
捶完之后他忽然想起,缪梨的那双眼睛,瞧着似乎有些眼熟。
这边的缪梨换完衣服,听见奇闻婆婆说,陛下希望待会儿他们可以谈一谈。
“啊?”缪梨一呆。
奇闻婆婆已经备好常服,等着缪梨到更衣室换上,令她疑惑的是,缪梨蒙面用的浴巾迟迟不摘,就算害羞,现在没有异性,摘下也无妨。
“今晚可能不太方便谈。”缪梨压低声音道。
“为什么?”奇闻婆婆也压低声音。
“我……还没完全恢复。”缪梨道,“猫耳朵还留着,脸上也有没褪掉的猫,恐怕吓到陛下。”
她真诚地道:“如果惊吓陛下,就是我的罪过了。”
“原来如此。”奇闻婆婆恍然,“找我们这里的治疗师看看吧,女王。”
她早有这样的提议,不过缪梨一直没同意,说是顽疾无法治愈,再看也没用。
缪梨这推脱的理由不成理由,奇闻婆婆听了却流露出感同身受的神情,往后几天都不再提找治疗师,今天看缪梨恢复原形,故计重提,缪梨还是“不用不用”。
“我想,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能全变回去。”缪梨道。
她回到房间换上睡裙,请奇闻婆婆把浴袍拿去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