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走。”缪梨挣扎着。
“不要,”世岁警告似的道,“动。”
缪梨不动,王宫之内却起了轰动。
凡看见世岁的仆从无不上来行礼,行礼时瞧见陛下抱了个姑娘,不戴手套地抱,不由瞠目结舌,好像看见天地崩裂,连“卧槽卧槽”都忘了怎么说,只张大嘴巴“啊!啊!”地叫。
太失礼。
奇闻婆婆走出来,要制止乱糟糟的仆从们,然而当她瞧见抱着缪梨的世岁,也不由得愣在原地。
魔王放下他的未婚妻,轻轻一扯活结,斗篷下滑,显露出个水灵灵的美丽少女。
带猫耳朵的那种。
“这。”奇闻婆婆说话也不利索了,“陛下,这是……”
“她是缪梨。”世岁道。
奇闻婆婆又惊又喜:“女王!女王变回来了?女王变回来是这样?”
她看着世岁的手,泫然欲泣:“陛下怎么、怎么能碰……”
怎么能碰到缪梨,她却平安无事呢?
一连串的问题,世岁没有回答,他先看缪梨一眼,方才起的一点愉悦压制下去,对她又露出高傲的降罪姿态。
缪梨承接住了世岁这个眼神。
回到王宫,他更要兴师问罪,她隐瞒身份本来就是为了逃避他,这怎么说,根本不想说。
眼见世岁薄唇翕动,像要再说出些送命题来,她头脑发热,咬牙凑过去,将猫耳朵在世岁颔下一蹭。
应该是像胖胖的蒲公英擦过皮肤,有种轻微的呼噜声响,耳朵听不见,心里听得见。
世岁倒退一步,像被缪梨这突然的动作惊吓,一时忘记说话,眼中质询也荡然无存,要是再等个十几秒钟,又能看见红霞飘上他的脸颊。
他快快地偏转脸,冷声道:“请女王回房去!”
缪梨求之不得,捂着耳朵撒腿就跑。
她刚才的行为,在仆从们看来是撒娇,在世岁看来也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多么的兵行险招。
世岁对猫过敏,缪梨只能用唯一的猫部件让他起些小红点,好止住他嘚啵嘚啵的言语。
事实上的确很管用,缪梨跑走后,世岁用指背抚过下巴那片皮肤,久久没有说话,眉头舒展,像是开心,可沉默过后甩下的话又是那么冷硬。
“撒娇也解决不了问题。”他道。
第二天,缪梨请假没有去羽伽学院,世岁也没有上课,待在王宫,总出现在她出现的场合。
王宫上下,除了魔王本王,都在为缪梨恢复原形而欢欣鼓舞,女王的美貌名不虚传,举止又灵动,原本以为这是魔王与猫的爱情悲剧,现在大家重燃希望,纷纷期待起缪梨跟世岁的婚礼。
婚什么礼。缪梨捶了枕头一拳。
她穿着合身的新裙子,坐在床沿自我怀疑。
她等了一夜世岁过敏的消息,竟然完全没能等到,翌日起床,世岁好好的,不要说过敏的小红点,连被蚊子咬的小红点也没有。
他再没问她什么,这不是放她一马,是种无声的施压,要让她主动开口跟他服软,说说好话,解释解释。
缪梨觉得没有这么乐观。事到如今,她恐怕不能再去羽伽学院上课,世岁也不会给她融合魔火,最该出现的退婚书他居然还拖着,不肯来个痛快。
缪梨觉得有些遗憾。她的一些课没听完,还跟苏西约了一起出去玩,不过或许生活就是这样,出其不意开始,也会出其不意结束,没来得及告别的,以后再找机会告别吧。
世岁等了好些时候,等缪梨一个解释,又或许她不用解释得那么清楚,少女心性,贪新鲜隐藏身份,过去就过去,说些好听的诚意话,作为魔王与未婚夫,他能考虑网开一面。
一夜过去,再见缪梨,她硬是憋着什么也没说。
她的猫耳朵变没了,穿得漂漂亮亮,坐在餐桌对面吃早饭。
世岁第一次跟恢复原形的缪梨用餐,她吃得很快,吃相却好,喝牛奶的时候,脸颊鼓得圆圆。
她不说,安静得出奇,跟世岁在大厅办公,她写她的信,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难道没意识到这样不仅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可能影响两国关系吗?世岁眉头紧皱。她总要有个表示。
缪梨上午安静,下午还是安静。她在房间不声不响地待了一会儿,有女仆从外面经过,透过敞开的门洞,看见缪梨好像在收拾东西。
世岁有两个小时没看见缪梨了。他停下处理着的公务,端起茶喝一口,问随侍的仆从:“女王呢?”
仆从道:“女王刚才出去了。”
世岁有些不悦。
这时奇闻婆婆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仓皇行个礼,禀报道:“陛下,女王她……”
“什么?”世岁问。
“女王出去了,这本来没什么。”奇闻婆婆道,“刚才,女仆收拾女王办公的桌案,看见上头有封给您的信,没写完,她看了一眼——这实在失礼,但——看到信上说,由于对陛下您隐瞒了不该隐瞒的事,女王打算回卡拉士曼去。”
“女王不会已经跑走了吧???”奇闻婆婆道。
偌大的房间,忽然一下好安静。
奇闻婆婆等世岁的回答,没等到,几秒之后,听得陶瓷碎裂之声,清脆异常。
是世岁摔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