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被帝翎请去之后,一直没有出现,帝翎也不见踪影。
缪梨看了焰火,跳了舞,晚会进行到后半段时从仆从手里接过暖胃的热汤,在凉凉的夜风里喝得鼻头发红。
仰头看着漫天星辰,她不由有些想家,从沉睡中苏醒之后,在异国他乡奔波的时间,比在自己家里待的时间更多,如果能早早摆脱婚约,每天早上醒来都在自己的床上,该多好。
缪梨轻轻吁出一口气,一个小男孩在跟前摔倒,她立即收了伤春悲秋的情绪,弯腰将孩子牵起。
“没事吗?”缪梨问。
小男孩很皮实,借着她的力骨碌爬起,拍拍手:“好得很!”
他抬头看着缪梨,忽然咦一声:“你很漂亮,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
缪梨摸摸脸上的面具,故意逗他:“说不定我长得很丑呢。”
小男孩不以为然:“我只是年纪小,又不是瞎。”
“不管我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都有遮脸的权利,也有不遮脸的权利。”缪梨道。
“长得很丑,就要把脸遮上!”小男孩猛摇头,神秘地道,“我们这儿有个全世界最丑的怪物,又丑又脏,长得比噩梦还要可怕。他出现的时候,大家都往他身上丢石头。”
“我从来没见过你说的怪物。”缪梨道。
小男孩抬头望天:“他现在不会出现,月亮圆的时候才来。”
他说完,听见玩伴召唤,高高兴兴地去了,留缪梨在原地。
缪梨想回去了,叫个仆从问公主在哪里,仆从回禀说公主有事要再待一会儿,麻烦女王等等。
缪梨于是离开济济的王公贵族,去往花园,按记忆里的路走,好像走错,周围景物渐渐陌生,全不是上次来时看见的样子,深林掩映,非常僻静。
缪梨走得微微出汗,摘掉面具擦脸,忽然看见有个瘦小女仆从旁边小路过来,女仆的胳膊腿虽然很细,力气却大得惊人,头上顶着硕大的三层食盒,光用两只手护持,走起路来不摇不晃,也不见喘气。
食盒倒很精细,只是里头的东西肯定不是要送给宾客们吃,女仆走的方向也跟晚会地点截然相反。
缪梨心里起了点好奇,等女仆走远,悄悄跟过去看。
女仆一直走到堵高大参天的篱笆墙边,低头弯腰,篱笆墙有感知似的,自动往两边分开,给她开出个门,等她进去,墙壁飞快闭合,要不是亲眼看见,真不知道里头别有洞天。
缪梨在外面等了几分钟,才过去,站在女仆进门的位置。
篱笆墙无动于衷。
“是不是不可以进?”缪梨问。
不能进,就算了。
她这么想,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却听得身后窸窣作响,篱笆洞开,显出绵延的小路。
或许这个篱笆喜欢有礼貌的魔种。
缪梨提裙致谢,试探着地往里走,这是条单行道,很可能遇见刚才的女仆,但她走出一段路,女仆也没有再出现。
道路尽头,有座透出亮光的、独具一格的大房子,之所以独具一格,是因为它比一般的民居规格更大,造得更高,还因为房子没有所谓的门,门洞被漆黑森冷的铁栅代替,沉重无比的锁,锁出一个没有自由的小世界。
这是一座囚笼。
缪梨面色稍凝,悄悄走近,透过铁门铁窗,看见里头一个正在吃饭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个巨人。过于丰茂的眉毛,粗粗的眉眼,四肢比铁杵更坚硬,整个身躯活活有几个缪梨那么大。
他不用餐具,徒手抓着饭吃,脸上沾得到处都是。
缪梨没有发出声响,可巨人还是飞快地发现了她。
他猛地抬头,大眼中放出警惕的光。见来的是个完全陌生的少女,一身白裙,漂亮干净得像入冬第一捧新雪,他不由愣住,嘴巴里还含着嚼了一半的饭,在灯光映照下有些滑稽。
“嘘,别怕。”缪梨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别叫嚷。
巨人乖乖放下饭食,努力吞咽,把脸抹抹干净,小心翼翼凑到铁门边,孩子一样蹲着,渴望缪梨靠近。
他是因为凶暴才被关在这里么?好像不是。
缪梨走近,隔着铁门跟他对望,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见的只有温顺。
“抱歉,我好奇闯了进来。”缪梨道,“如果你介意,我马上就走。”
巨人闻言,着急地抓着栏杆,嗓中呜呜有声,不愿她离去。
他囫囵抓起个水果,想讨好缪梨。
“不用,我不走就是了。”缪梨一抚裙子,发现没有坐的地方,于是站着同他说话,“我叫缪梨,你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缪梨没有得到回答。
巨人张口,只发出单调无助的“啊、啊”单音。他不会说话。
“好,别着急,你先吃饭吧。”缪梨道。
她在这里逗留到巨人把饭吃光,天色已晚,再不出去不妥,她向巨人许诺,下一次再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