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翎坐在廊下,面对漫天大雨,一言不发地出神。
拿烟枪的手搭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磕着烟杆,磕出雪似的烟灰,烟灰落在他干净的华服上,他也无动于衷。
雨下得越来越大。
小一静静守候在魔王身边。帝翎与其说是不高兴,不如说已经过了不高兴的阶段,变得失魂落魄起来。今天距离在缪梨面前掉码那天,已经过去了两日。
小一有个消息,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帝翎说缪梨是很聪明的,其实他也是很聪明的。早在缪梨质问之前,他已经觉察她大概发现了真相,将计就计,主动摊牌。
换做别的魔种,狗胆包天把帝翎推进冰冷的水池里,那魔种的小命很大概率当场没了。然而动手的是缪梨,在那样生气的情境下,她也只轻轻将他一推,其实已经非常克制,帝翎这么想。
他心里仍十分平静,身上淌满水,头上还哗哗地挨淋,却有心情将脸一抹,对缪梨笑着说话:“宝贝,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犯,你原谅我好不好?”
缪梨盯着他,仿佛盯着一个受审的要犯:“你有什么非对我隐瞒真实身份和真实性别的理由吗,陛下?”
她给了他一次机会,他没有过多思索,作出了不太及格的回答。
帝翎从水池爬起,湿淋淋地站到地面,领口松散地黏在皮肤上,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坦诚:“一开始穿女装,是因为好玩。在卡拉士曼,你先入为主,以为十四是我,我想,这样也挺好玩的。”
“我觉得不好玩。”缪梨道。
然后她就像她自己说过的,再也不理睬他。
帝翎的心里起了波澜,只是微澜,像风吹过湖面。这倒像一种有恃无恐的状态,尽管他一下说不出倚仗从哪儿来。
帝翎追着缪梨,她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如今他倒成了追逐的角色,然而守着一个甘于追逐的对象,他甘之如饴。
他以前就知道,自己挺喜欢缪梨,但不知道喜欢积累到了深厚的程度,面对她无表情的脸,他只有软语,没有抱怨。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瞒你。”帝翎道,“什么也不瞒着你。”
“从一开始,你就对我的魔王身份很排斥,我以魔王之躯面对你,你更不容易喜欢我。”
缪梨绕来绕去,走得很快,企图甩开他,不想听他说话。后来发现躲避无果,干脆不躲了,大大方方回房间,把书本信件还有衣服往箱子里装。
“你要去哪里?”帝翎问。
缪梨道:“回家。”
他心脏一缩,仿佛被只手揉捏了把,抬手阻拦她收拾的动作,眼睛里瞬间充盈了泪水,碧影摇颤,比言语能够形容出的更加动人:“梨梨别走,我很喜欢你,把心交给你好不好?把我自己也交给你,你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眼中含着深深的期许,话说出口,忽然就明白了目前为止的底气从哪里来。他手里握着一个最大的筹码,就是他自己,如今他要把自己献给缪梨,像所有情郎向心上人交付一切那样。只不过,别的魔种可能飞蛾扑火,他不会。哪怕抛却魔王这重身份,也没有魔种能够拒绝帝翎的乞怜。
然而缪梨的摇头,打破了帝翎的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