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过聪明。”桃子慨叹,“他知道很多事情,知道得越多,越接近生命本质。所以陛下没有感情,或许也是好事一件。”
他终于发现自己把话题扯远了,连忙转移:“女王看累了眼睛,不如出去吧?还是要挑两件喜欢的玩?”
“不用了。”缪梨道。
她转过身,眼尖地发现财宝堆里,隐藏着个不显眼的门把手。
“那里有道门么?”她问。
“不错。”桃子道。
“也是放宝藏的?”
“不。”桃子摇头,“陛下说,那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梦罢了。”
缪梨噢噢两声,抬腿往外走。
桃子跟在缪梨身后,即将走出宝库时,他被缪梨抬起的手拦住。
“我想了想,桃子大人。”缪梨道。
“女王不必称呼我大人,叫我桃子就好。”桃子道。
“无关紧要的东西为什么藏得那么隐蔽啊……”缪梨慢吞吞地,“那梦其实是挺重要的吧。”
“啊。”桃子道。
他沉默须臾,居然乖乖承认了:“的确有点重要,毕竟是唯一一个被陛下记录的梦。”
“那你怎么还老老实实全告诉我了?”缪梨抚额。
“您是陛下的未婚妻,拥有知情权。”桃子诚挚地看着缪梨,“理应如此。”
又是理应如此。
缪梨做着这个不想做的未婚妻,感觉压力很大。
“你说,那个梦里会记录着陛下想要的东西吗?”她问。
“不会。”桃子笃定地,“陛下没有想要的东西。”
他知道缪梨在寻找翡光渴望的事物,建议道:“目前看来,只有一件事情是陛下想要实现的。”
缪梨振奋起来:“什么?”
“跟您结婚。”
“……还是算了吧。”
失踪三天后,翡光在第四天的清晨回到王宫。
他风尘仆仆,不知道是跑到哪个泥地里尽情打滚,一身衣服居然又是脏的,比屠龙那天还要狼狈。
可衣物再怎样狼狈,对上翡光的那双眼睛,谁都给不出“形同乞丐”的评价。
缪梨听见翡光回来的消息,兴冲冲跑去找他。
她敲敲门,听见门后头果然传来翡光的声音,在请她进去,于是快快打开门:“陛下——”
门里喷薄出一大片滚烫的水雾。
缪梨在水雾的半遮半掩中看见翡光精赤的轮廓,她默默退出去,关上门。
片刻之后,在休憩用的大厅里,缪梨对穿着浴袍光脚站在跟前的翡光道:“陛下,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没有脱衣服。”翡光面无表情,“我只是在洗澡。”
“有什么区别?”缪梨握紧拳头,“而且那个房间不是更衣室吗?怎么又变成浴室?”
“改了。”翡光道。
刚洗好澡热气蒸腾,他的虹膜在水汽洗涤之后显得越发澄明剔透,没有情绪的干扰,保持着最原始的纯净。
一颗紫葡萄,一颗青葡萄。缪梨看着翡光的异瞳,心里这么想。
“你来得正好。”翡光道,“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
“找我什么事?”缪梨问。
她注意到桌上有个包好的礼盒,“陛下这几天去了哪里?”
“到外面去了。”翡光道。
他注意到缪梨在看那礼盒,手指一勾,礼盒飞起来,落在她手里。
“拿着。”他道。
缪梨好奇地抽掉包装用的丝带:“到零国外去了?去干什么?”
“找破除诅咒的办法。”翡光道。
“龙对你跟我下了什么诅咒?”缪梨一听,拆礼物的手快起来,“这里面就是药么,还是魔符?”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诅咒。”翡光道,“那不是药也不是魔符,只是伴手礼。”
丈夫到异地回来,理应给妻子带礼物。翡光在奔波之中,仍古板又搞笑地恪守所谓的准则,从街头货商手中买了给缪梨的伴手礼。
缪梨希望落空,但还是对翡光表示了感谢,打开礼盒,发现里头是一卷画轴。
她一边解开画轴一边问:“那解除诅咒的办法呢?找到了么?”
“没有。”翡光道。
他静静注视着低头忙碌的缪梨:“你一直在干扰我。”
“我?”缪梨诧异。
黑锅要是想掉她背上,真是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躲不掉。翡光自己出去的,她也没跟着,就算想帮倒忙,连个机会都没有。找不到就找不到,推到她身上真不道德。
“陛下,说出这句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缪梨问。
翡光当然不会痛。
他没有良心。并且,缪梨的的确确一直都在干扰他。
她的情绪太丰富浓烈,隔着山隔着海,一样朝他传达过来,困惑也好惊奇也好像现在这样的谴责也好,都不是他想要的,可他拒绝不掉,被迫接收。
那到底只是缪梨的情绪,无法左右翡光的意念,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法也不想习惯这些陌生感觉。
到魔界大陆,翡光扑了个空,没有找到断开他跟缪梨连接的办法。
“现在,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翡光道。
缪梨把画轴摊开,才不在意他要做什么,除非他必须做的事情是跟她解除婚约:“想做就做,陛下。”
缪梨或许会为自己的这句话后悔。
因为她说完之后,背后就多了把明晃晃的匕首。
那匕首受翡光操纵,鬼魅一般出现,校准了她心脏所在的位置,无声逼近。
翡光的眼里没有一丝波动。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匕首就能准确无误地刺入缪梨的心腔,夺走她的生命。
他沉默着,终于抬起手指。
与此同时,缪梨看见了画轴里的内容。她的眼睛一下子弯起来,大方地原谅了翡光刚才把锅推到她身上的无良行为,也不知背后有蠢蠢欲动的杀机,捧着画道:“这个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