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岁候在缪梨的房门口,长身玉立,手中握一晶莹闪烁的链条,仔细看去,是串宝石项链,雪白璀璨的钻石众星捧月般衬托着正中那颗蓝宝,蓝宝石深邃璀璨,成色极佳,半点儿瑕疵也没有,最难得是光照过来,内里像有海水涌动,浪花的波纹分外逼真,是翻遍整个魔界也找不到第二颗的珍品。
一定要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蓝宝与雪钻的雕工质朴,不算上乘,但谁也不敢说工匠半点儿不好,因为亲手雕刻宝石,又亲手串成项链的,正是此刻持有项链的魔王自己。
世岁长这么大,不说娇生惯养,也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数百年,一双手修长优美,碰惯了书页,突然要拿起工具雕什么宝石,实在很吃了一番苦头,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他指尖尚未消去的伤痕。
他沉默又孤傲地站着,视野里没有缪梨时,双眸之中尽是漠然,阅过的风景大多无趣,除了缪梨,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动容。
缪梨一直没回来,世岁就一直等,忽觉针扎似的视线从旁射来,侧目,果然是帝翎出现,歪倚高柱,在那儿敌视着他。
帝翎长着一双碧澜横生的牵魂眼,连敌视也妩媚,可惜这份美丽世岁不懂得欣赏,帝翎也不屑于让他欣赏。
“你真是挡路又碍眼。”帝翎冷笑,“谁允许你死皮赖脸堵在我未婚妻门口?”
“梨梨是我的妻子。”世岁收回视线,沉声道,“我等她天经地义。”
一个未婚妻一个妻子,帝翎被世岁在称谓上压了一头,越发咬牙,随即想到咬牙会显得不好看,缪梨会不喜欢,迤迤然放松眉目,夹起一缕金发装模作样地观赏,慢悠悠道:“你的妻子?我跟梨梨亲也亲了,抱也抱了。”
他轻蔑地笑:“你算什么东西?她有亲口说过喜欢你吗?”
“你找死!”世岁怒起,目露寒锋,掌中冰芒弹射而出,直冲帝翎面门。
帝翎灵巧避过,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正愁他不动手,化劲风为利刃,朝世岁扑去。
扑到一半,风刃突然遇热,被冒出的火舌舔成大火球,帝翎微惊,飞快收手,那火在空气中燃烧几秒,旋即爆散作细碎火星,很快没了踪影。
临近的房门砰一声被从里面撞开,帝翎与世岁抬眼去看,见赤星跌跌撞撞、脚步虚浮地走来。
浓重的酒气在走廊散开。
赤星手握空了大半的酒瓶,红发散乱,发梢湿哒哒,尽混着酒液,他手一扬,酒瓶倾倒,酒就洒在了地板上。
世岁见状,不由皱着眉头往旁边挪了挪:“干什么?”
赤星没回答。
他似乎醺醺大醉,赤瞳无光,晕开湿润的迷雾,等到稳住身形,抬手按着额角,辨认出眼前站着的是情敌两个,迷雾就转成了深刻的杀意。
“争来斗去有什么意义?”赤星阖眸,把杀意压了下去,沙哑着嗓道,“她不要我,也不要你们,她心里早就有喜欢的对象了。”
他指着世岁:“你,没用。”
继而指向帝翎:“你,也没用。”
有道黑影掠出,擦过脸色大变的世岁与帝翎,一把薅住赤星的脖领,暴喝道:“你说什么?!”
斯渊在外头找了一圈没找到缪梨,刚刚回来就听见赤星口出狂言,怒不可遏,只想立马杀了这个对缪梨虎视眈眈的混球,然而,藤蔓缚上赤星脖颈之前,他与赤星目光相撞,蓦地看清他那抹深入五脏六腑的痛楚,一时之间竟感同身受,松开了手。
赤星说的是真的。
斯渊的脸色也变了。
“你怎么松手了?”帝翎怒道,“他胡言乱语,诽谤梨梨,你不动手我动手!”
他欺身上前,被世岁阻拦,正要来个一挑三,走廊外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八卦的“出事了”“昏迷”“都去看看”“辛德森让集中”等字眼。
一队卫兵踏进走廊,本想逐间敲门,请出各位陛下,没想到一转弯就看见四位大魔王剑拔弩张地对峙,卫兵们全愣了,幸好领头的反应还算快,连忙行礼道:“我们的王请各位陛下到伯普陛下的房间去一趟。”
帝翎冷眼:“没看见我们在打架吗?”
“伯普陛下突然昏迷,事关重大,还请陛下们过去看看。”
那卫兵斟酌一下,想起辛德森曾交代的、请不来这四位大佬时要用的话术,徐徐添补道:“缪梨女王已经到了。”
这话本应该奏效,但不知为什么提到缪梨,空气很是异常地静默了下,魔王们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
尴尬的沉默中,卫兵的后背悄悄渗出一层冷汗,好在随后大魔王们仍是动身了——仿佛终于反应过来,毫不犹豫朝楼梯口去,各个长腿迈得飞快,袍尾翻出利落的幅度。
他们赶到时,诸王差不多都到了现场,身形各异的魔王把伯普的卧室挤得狭小起来。
发觉最重量级的几位魔王驾到,其他小魔王自发向后退开,让出条通道,方便他们长驱直入,一眼瞧见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伯普,以及离床最近的辛德森和缪梨。
缪梨坐在床畔,正把指尖从伯普眉心提起,治疗魔法残留的痕迹在她指间环绕,她缓缓吁出一口气,对辛德森摇了摇头:“不行。”
用了解除昏迷的魔咒,伯普却没有从昏迷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