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亦秋怀疑的眼神,并没能逃过幽砚的余光。
下一秒,幽砚侧目与她对视了片刻,她便连忙败下阵来,灰溜溜地将视线别向了旁处。
画境之中的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
在无数个不知开了几倍数的日月轮转中,翳鸟曾一次又一次飞回碧海,却再没能向从前那样踏入其中半步。
她总徘徊于碧海之上,遥遥望着远方那株高耸入云的参天巨木。
时而看的,是天边的烈日,时而看的,是树上的绿叶。
她想透过层层阻碍,望见自己日思夜想的神明,却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木神总是悄无声息地藏在远方,盼着她来,又望着她去,百年千年,不曾将其从心中淡去。
随着修为的增长,翳鸟的身形越来越大,来碧海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木神不禁想,那只小鸟许是长大了,渐渐明白、也能走出那段其实并不值一提的过往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些年来,翳鸟对她的执念从未减少分毫。
直到她为护金乌扶桑成功历劫,选择了自封神力私下凡间,她才终于知晓,自己当初的决绝到底将翳鸟逼成了何种模样。
仙麓门鸟妖显形那夜,是她们于人间第一次相逢。
朝云追着翳鸟跑了许久,才终见她停下脚步。
眼前鸟妖所化女子,一如两千年前那般,容颜未改分毫,可眼底神色却再不似当年。
“好奇吧?你很好奇对吗?我为什么要一直这样针对金乌,前九世,我都未下真正的杀手,因为我就是想逼你出来,我想问问你……”郁溯红着双眼,咬牙问道,“若我在你心里从不曾重要过,你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为什么不肯收我为奴,又或者……为什么不让天界直接以渎神之罪斩了我?”
“可你从那结界中出来了,我却好难过……当年,你将我赶走,是因为天规条例,可如今,你枉顾天规,自封神力私下凡间又算什么?!”郁溯一句又一句地质问着,她怨,她恨,她心有不甘,“我和他们到底有何不同!你能为了他们不管不顾,为什么换成是我就不可以了!”
“句芒,句芒……你真是好冷的心,你的眼里,分明有我,可偏偏在你心底,苍生、天道,与你那命中注定的守护,这一切的一切,竟全都可以重得过我!”她说着,不禁苦笑着后退了数步,“若是如此,我便毁了他们,再看看你可会后悔!”
那日,翳鸟未等朝云将她赶走,便已先一步离去。
朝云下意识向前追了几步,张了张嘴,似想挽留,可那上千年来深藏于心的话语,终究没能说得出口。
翳鸟到底是因爱生了怨,因妒生了恨。
如果当日在碧海,有些话可以好好说清楚。
如果木神没有自封神力来到下界,再一次刺痛了翳鸟日渐扭曲的那一颗心。
如果那一刻,木神能早一点做出今日这般为她不顾一切的抉择。
也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可这世间有着千千万万个如果,却没有哪一个能过在悔恨之中成了真。
优柔寡断之人,总易伤人伤己。
亦秋看多了类似的小说,每次都被主角之间那种死都不愿把话讲清楚的情节急得抓狂,可真当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了自己面前,放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太多说不清楚,太多苦诉不出来。
未雨绸缪者未必经得住暴雨,更何况这世上多的不是那亡羊方知补牢之人。
他们一没穿书二没重生,在做下这些决定前,哪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
画中境的画面继续在时光中流转。
某夜,一直追寻着翳鸟踪迹的朝云忽觉附近情况有异,一时匆匆赶赴了那芜州石穴。
仓促间,她自祸斗手下救出了已然昏迷的江羽遥,却在三两招交锋之中败下阵来。
许是害怕祸斗伤了朝云,翳鸟连忙显了身形,以知晓“夫诸之事”为由,唤醒了神志不清的祸斗,并将其骗离此处。
这一幕,就跟把小热狗的智商拿出来公开处刑似的,所有人都下意识望向了月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