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宜声:“………………”
她把身上的衣服还给孟轻晗,戴好卫衣帽子,打算出门。
孟轻晗一怔,起身抓住她的手,“你不会想找她算账吧?”
钟宜声:“告诉我姑姑,她有私房钱。”
孟轻晗:“………………”
你们俩,
几岁了?
她把人摁回沙发。
“你先听我说,过去一年我们俩的不愉快……她可能有所耳闻,所以想为你出气,我理解。这个卡你还给她,她要是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也没关系,只要不影响我们就可以了。”
钟宜声看着那张卡,“嗯,好。”
孟轻晗把她的帽子拉下来,她额前的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弹幕:催眠术.jpg你们这是在谈恋爱,这是谈恋爱!给我亲!!!
晗姐这就开始迷惑了吗?可我好想你们在一起,能不能申请把后面剧情全砍掉,就搞这两个人的恋爱!求求了系统,求求了!
+身份证号!
*
钟宜声查了那张银行卡后,把钟隐约叫到家里。
钟隐约来的时候还穿的校服,外面套了件特别厚的羽绒服。
她的智商忽高忽低,但看碟下菜还是会点儿的,钟宜声平时没什么话,挺严肃,她虽然喜欢这个表姐,但莫名有点怕她。
走到客厅以后张口就夸:“哇,多么美丽的沙发……”
钟宜声微妙地瞧她一眼。
钟隐约止住声。
当看到桌上那张卡时,她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她放弃挣扎,“孟轻晗全都告诉你了?”
钟宜声嗯了声,“把卡收回去之前,回答我几个问题。”
钟隐约抱紧书包:“表姐……”
钟宜声根本没给她选择的机会,直接问:“你跟姑姑说你七岁炒股赚钱,但这个卡里的转账都是个人账户发起的,转账开始日期是2014年,也就是七年前,每月都有十万,直到一年前才停止。”
钟隐约心道不妙,壮着胆子控诉:“你查我?”
钟宜声:“我查你是怕你出事,但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给你转账的人是晗姐。”
她以前把月入十万的事情当个梗来对待,现在看来是真的。
钟隐约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我不知道……”
钟隐约强撑着说:“可能是…她转错了,但我们那时候比较穷,有钱就拿来用了,没想那么多。”
钟宜声皱眉:“所以你跟姑姑说这是你炒股赚的?”
钟隐约也很悲伤:“我哪知道她会信……”
文曲星下凡也不能这么天才。
钟留莹非相信自己生出一个天才,能怎么办。
钟宜声突然冷声:“你之前跟晗姐认识?你见过她?”
钟隐约被她吓了一跳,心都快从胸腔窜出来:“不认识!我要是认识…就不会去恐吓她了。”
钟宜声的智商显然比她妈妈高一些,没唬住。
“你知道些什么,或者,瞒了我什么?隐约,实话告诉我,别让我自己去查。”
钟隐约想哭:“你们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凶!”
明明她们对对方都那么好,那么温柔,怎么到她这儿就全成恶霸了!
可恶,好气!
钟宜声不太会处理小孩的情绪,语气稍微没那么冷,但还是硬邦邦的:“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钟隐约只能垂头丧气的解释:“那年我妈妈刚离婚,她天天酗酒不回家,我一个人在公寓住,特别害怕,就偷偷跑去你那里。”
那是14年6月份。
钟宜声那天大学毕业。
同时,那天还是她生日。
这一年好像谁都不顺利。
也许是因为家庭原因,钟隐约很早熟,她比自己亲妈还眼毒,能轻易识破她爸的谎言,知道他在外面又嫖又赌。
很多人都说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就是这样,男方不会因为他配不上女方而感到自卑,他们只会更加自信,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努力就已经勾到了白富美,那要是再努力点,岂不是可以开后宫?
钟隐约特别讨厌自己的父亲,她看到那个男人时比看到蟑螂还恶心。
他早出晚归,一半时间在按摩会所,一半时间赌。
终于,钟家跌入谷底,钱权两散。
那个男人头天跟钟留莹离婚,第二天就卷跑钟留莹的所有积蓄。
钟东临特牛逼那会儿她们母女没沾上什么光,但他破败后首先就逼钟留莹出钱周转,他说自己肯定会东山再起。
那时候钟宜声的创业公司刚起步,属于只出不入的状态,钟留莹怕钟东临最后把注意打到钟宜声头上,因此把自己的房子卖了,给钟东临救急。
然而钟东临并没有如他所说那样东山再起,反而成了过街老鼠。
他家里值钱的东西大部分都卖了,这才补上投资人那边的窟窿。
钟留莹一想到今后的日子就要这样过下去,她就觉得没意思,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后随便吃点东西就去喝酒,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钟隐约记得很清楚,前一天儿童节要收班费,她攥着纸币不想给出去。
因为妈妈说家里没钱了,她不知道这几块钱会不会成为她最后可以支配的资金。
如果以后她交不起学费怎么办。
如果以后吃不起饭怎么办。
她想了很多很多。
晚上一个人待不住,就跑去找钟宜声。
她希望表姐可以给她想个办法。
但是晚上八点多,表姐还没回来
她才记起妈妈说过的话,表姐的公司很忙,她还在处理钟氏,根本没有时间管她们。
妈妈说要懂事,不要麻烦表姐。
她那时候想走。
但是万念俱灰的时候,电梯门开了。
一位女士面无表情的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束花。
她穿着黑色裙子,外面搭了件黑色西装,拎着一把黑伞。
钟隐约看直了眼。
她很早之前在表姐的相册里见过孟轻晗的照片,不过那张照片上她穿着普通的黑色卫衣,背景是个乱糟糟的网吧,她表情拽的像二百五。
她也不知道怎么一眼就认出来了。
孟轻晗走到门口,觑她一眼,敲了下门。
钟隐约开口:“没人。”
孟轻晗又看向她。
钟隐约说:“我表姐还在工作。”
孟轻晗挑起一边的眉:“表姐?”
她身上有潮湿的味道,早上刚下过雨,又下雨了,过来的时候没带伞。
钟隐约忽然难过起来,“我表姐是钟宜声。”
孟轻晗哦了一声。
两个人站在门口几分钟。
钟隐约觉得有点累,蹲在墙边。
孟轻晗冷不防开口问:“她每天都回来很晚?”
钟隐约顿了一下,迟疑点头。
她不知道,但应该是吧。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她对孟轻晗说:“今晚好像有流星雨?”
孟轻晗面色没那么冷淡,“是有雨吧?”
钟隐约说:“是有流星雨。”
正在这时,隔壁出来一对情侣,男孩子拉着女孩子往外跑,嘴里说:“快快快,流星雨快开始了,许愿啊!”
女孩子被拉走。
孟轻晗大概有些动容。
总之,她们一起上了天台。
这栋楼很多人都在,雨已经停了。
钟隐约站在天台中心,“你的愿望是什么?”
孟轻晗想了想,“你的呢?”
钟隐约脱口而出:“要很多很多钱!”
孟轻晗笑了笑,“很多很多是多少?”
钟隐约说:“多到能让我妈妈不那么颓废,能让我表姐不那么辛苦。”
那一刻,她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柔和起来。
又过了几分钟,天台上的人都等急了。
旁边那对情侣斗嘴,女孩子说:“你老爱听迷信,我看不是流星雨,是暴雨吧?”
男孩子有口难辩。
流星雨确实久久没来。
有人在天台上搭帐篷,拿了望远镜。
孟轻晗蹲下来跟她说话,“那要是有流星雨,你帮我许这个愿,我就给你很多钱。”
钟隐约看到她白净的手中有一张精致的贺卡。
她觉得奇怪,打开一看,“声声要岁岁…平安?”
那晚并没有流星雨,快要九点时,孟轻晗开车把她送回家。
回去的路上见到了醉醺醺的钟留莹。
钟留莹还没发现她不在的事情,她只看到了旁边的孟轻晗,表情变得古怪。
也许是因为之前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夫人,现在突然变得一蹶不振,在认识的人面前难免难堪。
钟留莹开了门,把孟轻晗请进屋。
孟轻晗弯腰摸了摸钟隐约的头发,说:“你先进去,我跟你妈妈说会儿话?”
钟留莹点头。
她直觉孟轻晗能帮她。
但她进屋后并没有关门,而是竖起耳朵听她们讲话。
不知她们发现没有,总之没人管她。
钟留莹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她的酒估计醒了大半,冷嗤道:“来看我笑话的?”
孟轻晗并没有被她浑身是刺的模样吓到,而是淡然喝了口水,道:“您是长辈,我再怎么不礼貌也不会那样做。”
钟留莹的笑容变的苦涩。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好几天没洗的头发,沾满酒味的衣服,衰老的皮肤……无一不在提醒她,她的生命已经枯竭。
孟轻晗淡声道:“我知道您很辛苦。”
亲哥哥的欺骗,丈夫的背叛。
一个女人无法承担的痛苦是同时失去钱和爱。
她这样说话竟然让钟留莹有点想流泪的冲动。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钟隐约大概跑出门了,是孟轻晗送她回来的。作为母亲,她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忽视了。
她害怕尖锐的指责,害怕直面一塌糊涂的生活。
但是有人告诉她,‘我知道您很辛苦’。
她眼眶涩到像是浸了浓硫酸,那种被腐蚀的痛苦无从表达。
孟轻晗轻声道:“我一直相信,每个人都有无所事事的权力,就像每只猫都有权力懒惰,每条狗都可以自由做狗。只要他们承担得了后果。”
钟留莹:“……你是什么意思?”
孟轻晗道:“我知道您的辛苦,但是您应该明白,还有爱可以失去的不是您那个堕落的丈夫,更不是您那个人面兽心的哥哥,而是您自己。您有声…钟小姐,有一个女儿,我认为这些足以成为您的动力,如果您有任何需求,请随时来找我。”
她推了一张名片过来。
钟留莹愣住了。
为什么这么做?
这是她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她已经很厉害了,财经杂志上全是她的身影。
她还想得到什么?
钟留莹本想问出口,但孟轻晗的话一直回荡在她脑海中……还有爱可以失去的是您。
那一刹那,她真想哭出声。
她每天酗酒,那隐约怎么办?她刚才为什么跑出去?
声声怎么办?她万一生病了谁去照顾?
她揉了揉太阳穴,悄无声息的擦掉眼泪。
孟轻晗说:“我这边一直在给小艺人和博主接平价时尚品牌,您可以直接过来入职,我比谁都相信您的审美,作为您肯来协助我的谢礼,之前您卖出去的房子我已经买回来了,改天去登记就好。”
钟留莹愕然看向她。
她不明白。
买她房子的人多难缠她知道,那孟轻晗是怎么买回来的?她怎么会这么做?
孟轻晗再没说什么:“我可以进去看看小孩子吗?”
钟留莹讷讷点头。
孟轻晗走到一件贴着卡通贴纸的门前。
钟隐约很快打开门。
两人坐在床上面面相觑。
孟轻晗道:“卡号给我一下。”
钟隐约迅速从旁边的童话书里找出一张纸。
她知道这样很不好。
没有流星雨,没有许愿,所以孟轻晗没必要替她达成心愿。
但是…她很不要脸的…写了卡号。
孟轻晗把那张纸塞进兜里,“那我走了,以后每个月月初我会给这张卡转十万,但有一个条件。”
钟隐约感到心脏猛跳:“什么条件?”
器官…自由…命?
孟轻晗仿佛没发觉她的紧张,温声道:“经常给表姐打电话知道吗?每年生日要陪她一起过。”
钟隐约愣住了。
这是……条件?
在孟轻晗起身要走时,她忍不住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房间很昏暗,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她的影子耷拉着。
孟轻晗又摸她头发:“这不是自私,人生的第一要义就是要对自己好。你懂这件事我很高兴,而有的人总是不懂,所以我会很生气。”
钟隐约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你是说,我表姐?”
孟轻晗沉默片刻,“我走了,以后要好好生活。”
她走到门口,又想到什么,从包里找出一条土不拉几的链子,朝她招手,“这个给你。”
钟隐约那时还没什么审美,但仍然觉得那东西很丑。
“这是什么?”
孟轻晗笑着说:“这是可以让你做自己的东西。”
她拉起她的手,把链子绑在她的手腕上,“以后要自由的好好生活。还有,我的条件不要忘了。今晚发生的事情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不能告诉你表姐,不然我给你的这些全部都会收回,知道吗?”
钟隐约迅速捂住嘴巴,“好,我不说。”
她那个时候不理解这是什么感情,只觉得孟轻晗的到来让妈妈振作,让她有钱,那她们就可以去帮表姐,让表姐顺顺利利的。
夜里,链子上面挂着的红桃Q图案变得那样温馨。
人们都说人生每天都在面对离别,那天看着孟轻晗离开的背影,她恍然觉得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好像永远不可能再见了。
她扒在门上,探出头目送她。
那个坚韧的背影从此成了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慰藉。
当晚,妈妈哭着给她道歉。
好像有什么曾经认为跨不过去的黑暗被驱走了。
她心满意足的睡下,等到将近十二点钟,她忽然从梦中惊醒。
说好每个生日都陪表姐一起过,今天就是表姐的生日。
妈妈忘记了,也许表姐自己也忘记了。
她赶紧出去打了个电话。
钟宜声接电话很快,就像是在等待什么,她的声音也涩,“隐约?”
钟隐约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从钟宜声的声音里感受到脆弱,“表姐……生日快乐!”
钟宜声顿了许久,才道:“谢谢。”
钟隐约试探着问道:“表姐,你今晚有见过什么人嘛?”
钟宜声又默声许久,“见过一个很重要的人,但是…没有说话,就,擦肩而过了。”
钟隐约不确定那是不是孟轻晗。
孟轻晗离开这里后有没有折回公寓那边?如果折回去,那她们两个真的遇见了吗?算算时间,她们见面应该快十点了。
表姐下班那么晚。
她攥住衣摆,屏息说:“姐姐……要岁岁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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