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接受我的守护。
电磁音不停重复这几句话。
孟轻晗感觉一股电流从头顶一直蔓延至脚下。
眼前一片眩晕,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南灼没理会她的反应,自顾自道:“那晚你跳河,‘孟轻晗’一路从你家里跟出来,她救了你。我赶到的时候,你躺在河边,‘孟轻晗’已经不见了。系统宣告了她的死亡。我不知道她是救了你以后被水冲走的,还是救了你以后自杀的,这将永远是个秘密。”
孟轻晗脑袋抽痛,忽然记起一个画面,那个跳入水中的人从后面把她拖起来,脚踩住堆积在底端的石块,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力气格外大。
只记得这么多。
她们应该是…上岸了。
到底是因为救她而死,还是救了她再自杀,孟轻晗自己也不知道。
南灼说:“你真的是个意外。系统第一版内测的时候没有女主掌握钟家之前的事,钟宜声也只是一个三行女配,连画面都没有,所以这个角色就没有在系统中备份。可是这里是真实的书中世界,没有被系统备份的情节也会发展。”
她换了个姿势,两手交叠搭在膝盖上。
“初始设定中,女主和两个重要羁绊角色见面是因为秦鸢的死。
秦鸢给钟宜声留下遗产,钟东临带着钟月明来到涉溪,正好遇到来寻找旧识的孟恪,孟恪还带着‘孟轻晗’于是她们三个的故事开始了。
在原著中,这一段真的只有三行就解释完了。‘孟轻晗’喜欢钟月明,钟宜声喜欢‘孟轻晗’,结果可想而知,钟宜声很受伤,所以拒绝回到A市。那笔钱在后面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落到钟月明手里。”
孟轻晗捋了捋剧情,好像明白了:“我不是‘孟轻晗’,孟恪不是我爸,我是……路人甲?”
南灼点头:“跟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就在这儿了。”
她说:“系统自以为是高维度的意识,自以为可以控制书里的一切,但是当这本书不再是一行行字,当书里的角色全都活起来,一切就不一样了,这些角色有了生命,他们有了自我意识。我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偏离原著的角色是女主角钟月明。”
孟轻晗一惊。
南灼道:“在原著中,她会因为她妈妈是小三而感到耻辱,当钟东临打她妈妈时,她会帮钟东临,她觉得这种祸害别人家庭的女人死有余辜。”
孟轻晗:“…………”
这是什么牛鬼蛇神写出来的人设。
南灼:“但是她没有像书里写的那样讨厌她妈妈,而是心疼她妈妈。她觉得自己的妈妈在自己这个年纪就被拐卖,根本没有机会读书,也没机会养成dú • lì的思想,她竭尽全力想给妈妈自由,所以带着她妈妈逃离了钟东临,她们母女两个人开始流浪。”
“后来她妈妈生病,她第一反应不是去找人帮忙,而是和妈妈一起死。”
南灼神色恍惚:“我没想到她会这样,所以在她想自杀的当晚就去找她,告诉她这个世界的真相,并带她去涉溪。”
孟轻晗道:“所以剧情一开始就是偏的,因为本来应该跟钟东临一起去涉溪的钟月明……是被你带过去的。”
南灼懒懒的撩发,道:“何止啊,原本应该対那个孟轻晗一见钟情的钟宜声,已经対你死心塌地,最重要的是,能让女主戏份启动的羁绊角色‘孟轻晗’死了,这个故事已经没办法开始。”
孟轻晗:“……但故事还是发展到这里了。”
南灼道:“因为,你跟她进行了一次角色互换。系统改动设定,你成为了‘孟轻晗’。”
那个骚操作不断的系统能干出各种恶心事,孟轻晗已经不会太过震惊,但是她现在迫切的想问一件事。
“声声知道吗?”
南灼点头。
娓娓道来。
“第二天‘孟轻晗’的尸体被下游的村民打捞起来后,你的同学误以为那是你,因为你跟‘孟轻晗’长得有七八分像。”
“消息很快传到学校,钟宜声也知道了。”南灼说。
孟轻晗皱眉:“可我还活着。”
南灼道:“麻烦的地方就在这儿,你活着。你从河边醒来后一直没回去,因为你经历了一些事情……你要寻死,结果被救了。人嘛,总是怕死,总是有无数的牵挂,你也不例外,你欠了‘孟轻晗’一条命,那时你还以为自己身上背负了另一条人命,所以你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警察局自首。”
孟轻晗道:“所以,我还坐过牢?”
南灼摇头:“当然没有。”
她把那段视频调出来。
*
年少的孟轻晗回家后看到了妈妈的尸体。
很多人対死亡的方式只有两种想象,一种是老死,一种是病死。
但是这世上确确实实有人被活活打死。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
阳光从老旧的窗户中照进来,她站在门口,妈妈的血淌在并不平整的砖地上。
那个男人把玩着人偶。
他说:“还是这东西听话。”那是爸爸从人偶店里定做的,跟妈妈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不过这都是听别人说的,孟轻晗自己并不知道,因为她认识妈妈的那天,妈妈已经是中年妇女了。
看着男人怀里的仿真人偶,孟轻晗才惊觉,原来每个人生来都带着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没人能看到自己妈妈的青春时代。
她静立在门口,一句话也没说。
其实対于被打死这件事,她也没有概念。
有一秒钟,她真的很愤怒很悲伤,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力感。
她要把妈妈扶起来。
但是走到跟前时,那个男人挡住她,定定看着她,冷声说:“你最好乖点儿,等着孟先生把你带回去。”
带回去,成为被驯养的奴隶。
光明正大的拐卖。
孟轻晗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她不是个话多的人。
仍旧弯腰去背妈妈。
正把尸体翻了个面,看到两只血淋淋的眼眶,眼珠还在不在并不知道。
那个男人把仿真人偶放在一边,起身就打她。
“tā • mā • de老子让你不要动你聋了?这事儿你要敢说出,老子拔了你的舌头,敲碎你的牙!”
你难以想象现代社会还有这么野蛮的人。
更难以想象有人可以打死另一个人。
更加难以想象施暴者竟然一点都不恐惧事情败露。
是不是,有什么无名的力量在帮助他一起完成这场屠杀?
是……沉默!
対,是沉默。
就是沉默。
邻居都知道这个男人经常深更半夜暴打妻子,但没人站出来帮忙。
孟轻晗印象很深,有一次妈妈已经准备好逃走了,她就等着那个男人外出的时候翻墙逃跑。
但是有个打过几次照面的邻居突然造访,紧接着又来了好几位男士女士,他们纷纷劝母亲忍耐:
“你一个女人没有收入来源,孩子怎么上学?”
“你一个女人又没地方住,跑出去谁管你?孩子跟着你一块儿要饭?”
“你一个女人…………”
“你一个女人…………”
“你一个女人…………”
“你一个女人…………”
人们没有意识到那天中午的太阳很快被云层遮盖。
仿佛一个女人没有逃亡的资格。
他们告诉妈妈,说那个男人只是一时不懂事,等他回来好好说说,两个人还是能过下去的。
他们分明知道妈妈是那个男人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他们知道那个男人不在的时候可以帮妈妈逃走。
但是没有。
他们的到来拖延了时间,那个男人回来了。
人们听到暴力的声音时选择沉默,
人们闻到逃亡的味道时选择阻止。
就这样。
一个女人死在了明媚的清晨,
臃肿的身体伤痕累累。
死亡的姿势那么不雅观。
孟轻晗被打了几下,应该是要疼的,但她毫无感觉。
男人再次抱起那个仿真人偶,怅然道:“你真应该见见她年轻的时候,她那时候太美了。”
孟轻晗出门的时候仍然不敢相信,竟然!竟然!竟然连shā • rén灭口都不屑。
他竟然这么胆大包天,他竟然觉得没人会报警,他竟然觉得……这不算犯罪!
他打死了一个人!
孟轻晗摇摇晃晃的走到网吧,她问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这件事是真实的吗?
那是不是妈妈的尸体?
是的吧?
付了两个小时的钱,趴在键盘上睡觉。
姜雪词跟钟宜声来的时候她刚醒,随手转了一篇说说,当然只是因为那条说说上加粗几个大字写着‘不转不是中国人’。
姜雪词问她脸怎么了,她说是不小心磕的。
随便聊了两句,她就离开网吧。
阳光消失,刮起粗犷的风。
她买了一把旧式的镰刀,将又长又硬的刀片取下,在末端缠上一块抹布,拿在手里试了试。
杀死一个人,易如反掌。
都别活好了。
但是在行动开始之前,她还需要跟一个人道别。
七点多,天已经黑了。
她把洗出来的相片塞在袖子里,站在路灯下喂蚊子。
等钟宜声出来后,她们一起走了那段路,她把相片给她。
她告诉她,再见了。
钟宜声说,明天见。
但孟轻晗知道,她们不可能再见。
回到家里时,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北房的床头开着一盏小台灯。
她把刀慢慢从袖口放出来,刀片太锋利,割破了手臂,但她浑然不觉。
炕上躺着一个男人,穿的很正式。
妈妈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那个男人似乎睡着了,小台灯的光过于昏暗,她看不清男人的脸,但是知道是他。
她其实胆子并不大,只是因为家里有妈妈要保护,外面有朋友要守护,不得已成为了顶梁柱。
那个男人就是知道她胆小,笃定她不敢跟别人说妈妈死了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孟轻晗不打算做缩头乌龟!
暴雨已经开始下起来,闪电雷鸣。
她额头全是汗,手心已经湿了。
深吸了一口气。
她慢慢走进屋内,轻手轻脚靠近炕边,握着刀対准了那个男人的心脏!
刀刺进去的那一刻,她眼前发白,双腿颤栗。
连血都没看到,她就疯狂的跑出去。
当她跑出院子时,似乎听到柜子一声重响。
这让她更加害怕,于是加快脚步,踏着满路的泥水跑到了河边,因为雷声过大,她竟然都没发现后面跟了一个人。
*
孟轻晗道:“所以,我杀了那个男人?那为什么,我没坐牢?”
她不知不觉绷紧神经。
南灼看她的眼神浮现出一丝怜悯,“没坐牢是因为你没shā • rén。”
孟轻晗:“就算没杀死,那也有故意shā • rén未遂。”那个男人竟然没死?
即使她现在还没能全部想起来,但视频中的内容已经足够让她共情,不论是当事人身份还是旁观者身份,这个男人都让她恨得牙痒痒。
南灼非常同情她。
那个男人不仅定做了妻子年轻时的仿真人偶,还定做了自己的。
那晚在床上的不是他,而是人偶。
他当晚驮着妻子的尸体去野外埋了。他自信只要尸体埋的够远,就无人能发现。
至于家里,呵,他一向都是把妻子锁在家中,哪怕她一直都不出现,也不会有人疑惑。
可怜的姑娘,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那一刀刺中的是仿真人偶。
她为此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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