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先生牢牢拽着他的手,看着他青色的血管,目光锐利似刀,念了一段咒语,斥责道:“出来!”
王老先生话音刚落,卫明言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颤抖。
紧接着,许多东西顺着血管向前游动,快速从胳膊爬到手掌。
他似有所感地低头看去,瞳孔骤然缩小,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无数红色细丝从他的手掌探出,像蛇一样在空气中乱舞,如同有生命力的动物一样活泼。
无论心智多么坚定,都无法接受这诡异的画面。
旁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啊!”
“啊啊啊!”
很多围观的玄门人士被这一幕吓得叫起来。
他们见过邪门的东西,却很少见这么邪门的东西,尤其是还从人身体里爬出来。
他们下意识看着自己的身体,全身起鸡皮疙瘩,生怕自己也变成了这样的怪物。
卫明言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苍白如纸,胃里急速翻涌,非常想吐。
他好像骤然间变成了一个怪物,不然身体内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红色丝线?
太可怕了!
王老先生面色非常镇定,长长叹息一声,解释道:“这是失传已久的虫鸟心蛊。”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方手帕,将他手掌上飘舞的红色丝线揪出来,然后牢牢包裹住。
卫明言见红色丝线离自己远去,感觉好受了不少,忍不住问道:“这就治好了吗?”
王老先生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你们家族的遗传病,蛊虫已经在你身体里养了二十多年,已经占满你的心脏,和你的心脏所共生。你懂我意思吧?”
卫明言脸色发白,非常失望:“……我知道了。”
虫子塞满他的心脏,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如果骤然取出,不仅虫子会死,他自己也会死。
安如故目光落在王老先生手上被包裹住的红色丝线,若有所思。
之前幽都的钱蔚来来到道观,想给她下蛊虫。结果她的第六感特别强,把即将爬到她身上的蛊虫收集了起来。
原来那种蛊虫叫做虫鸟心蛊。
“先生,这个蛊虫有什么用?”安如故问道。
王老先生捋了捋胡须,将被包裹住的红色丝线放进口袋中,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是偶然之间才得知它的由来。”
“这是一种非常强大的远古蛊虫,可以操控人心。”
“据说苗族是蚩尤的后代,掌握很多蛊虫。后来这种虫子灭绝了,蛊术自然而然消失了。我唯一能找到的的记载,就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杂书,后来再也没有了。”
安如故问道:“只能操控人心吗?”
那卫家为什么会代代早亡?
王老先生勾起嘴角,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让人心痛而死,活不过四十岁,不也是操控人心吗?”
卫明言脸上血色尽消。
蛊虫掌控心脏,可以操控人心,触碰到了神经系统,当然也可以让人去死。
“这种蛊虫不是消失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
王老先生顿了半晌,说道:“那本杂书上说灭绝了,但谁说得准?也许只是生存条件太苛刻,导致陷入沉眠罢了。”
“我曾经去过苗寨,和蛊族族长有过交情,族长说他们寨子里面有虫鸟心蛊的记载,而且还比较详细,说不定后来有人将这种蛊虫复活了。”
有些虫子碰见恶劣条件,会留下虫茧,能抵御住恶劣环境。等到条件变好,这些生命会从暗夜中复苏。
卫明言见这个王老先生好像对苗寨很有了解,心中好奇极了,忍不住询问道:“我听说我太爷爷得罪了人,他是不是得罪了蛊族的人?”
王老先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有可能。我到访那个寨子的时候,听寨子里的人说,他们村很少有外来人,屈指可数。很多年前,寨子里来过一个汉人,和老族长的漂亮女儿谈起恋爱。”
“寨子里面的人把这件事当成好姻缘,结果汉人只当做是一场艳遇,很快就离开了。”
“他们跟我说,要是他们的话,一定会给他下蛊,让这个负心汉无法离开。”
卫明言吸了吸凉气,感觉自己隐隐触碰到了真相:“那个人是不是,我的太爷爷?”
“你太爷爷长什么样?”
“……他下巴上有一颗大痣。”
王老先生像是想到什么,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是不是在这里?”
卫明言见他指的位置,整个人如遭雷劈,世界观崩溃重组。
原来自己的太爷爷去了苗寨,惹了苗女,导致被下了虫鸟心蛊。
他爷爷死得早,甚至没有将这个线索留下来,不然他们也许早就破解虫鸟心蛊了。
四代人的早夭,原来只是因为自己太爷爷负了别人。
他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脑子里纷乱如麻,感觉命运可笑极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沉痛良久之后收拾好心情,朝着王老先生拱手作揖:“先生,那拜托你了。”
不管怎么样,有救就好,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他的爸爸说找到了解决方法,恐怕也是去了蛊族,可惜再没回来。等蛊虫消失之后,他要去那里替他收敛尸骨。
“无妨。”王老先生非常乐于助人地说,看上去慈眉善目,让人心下非常安定。
卫明言心中庆幸来了天师府,碰上了这位先生:“那就多谢恩人了。”
...........
张天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睛微微睁大。
他见过他的太爷爷,长得玉树临风,下巴的大痣根本不影响美观,反而给他添了几分风情,和现在的卫明言气质非常相似。
他没想到,时隔三四代人,居然还能吃上那个人的瓜。
对方看上去浓眉大眼的,没想到是个渣男,而且是个胆子很大的渣男,居然敢负苗女。
安如故眉心直跳,心中浮现淡淡的危机感,总觉得有点不对。
这个王老先生怎么知道得这么多,这么细?
这时,旁边的坐席突然传来一阵尖叫,无数人朝那个地方看去。
一个中年男子将茶盏丢在地上,发出咔嚓的响声,茶水溅了一地,惊恐万分地说:“你们快别喝了,茶里有毒。”
众人:“???”
那些正在低头品茗的人吓到茶都端不住了,颤颤巍巍地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什么?天师府的茶里面有毒?”
“我们这么多人在这,谁敢害我们?”
中年男子伸出右手,右手的玉佩已然碎成两半:“玉可挡灾,有人想害我们。”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查看身体情况。
正当大家慌慌张张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吐了起来,吐出一滩黏黏的黄绿色液体,看上去恶心极了。
“糟糕!”张天师暗道不妙,居然有人敢在天师府做小动作。
今日盛会,天师府戒严。茶水等入口的东西经过层层把关,居然被人渗透了……
他连忙看向自己的小徒弟梁卫平:“快将那些会解毒的人全部请来。”
“我现在就去。”小徒弟立马转身离去。
张天师非常着急,左右踱步,看向自己的老朋友:“我一直以为你最精通诅咒,蛊术一般,没想到你背着我偷偷去钻研蛊术了,你看看是不是蛊虫搞的鬼?”
旁边的卫明言闻言,觉得有点奇怪,走到那个人的身边。
明明上吐下泻,很像是中毒的症状,和蛊虫有什么关系?
张天师的思维跳跃太快了。
作为内科医生的他弯下腰,认真仔细地查看他的症状,想找出病因。
.........
张天师的语气非常焦急。
这相当于一群顶尖医生开会,突然有人员得瘟疫,他们百分之九十九能处理。
但是处理得越晚,事情发酵越快,后果越严重,天师府的名声一定会大受影响。
王老先生听到他的话,面色僵了一瞬,逐渐变得慎重:“嗯,我知道了,我来给大家解蛊。”
“我跟你一起,要什么东西你跟我说,我帮你找。”张天师紧随其后,俨然一副非常着急的模样。
“好。”王老先生走过去,查看那个正在狂吐的人,面色越来越凝重,好像碰见了什么难题,久久不愿意开口。
很多人见状慌急了,王老先生都无法处理,那这个蛊该有多难啊。
然而紧接着,安如故说道:“疳蛊。”
王老先生好像恍然大悟,缓缓说道:“……嗯,是疳蛊。”
在端午时分,把蜈蚣,蚂蚁,蚯蚓和头发等东西研制成粉末状,并且放在五瘟神像面前,供奉很久,就成了毒药。把这些粉末放在路上,脚步踏上去,药粉会粘在肠脏上,让人腹痛难忍,上吐下泻。*
安如故没和他多说,查看茶水之后,直接看向旁边慌乱的宾客,说道:“他是在一些地方,踩踏了粉末状的毒药,导致上吐下泻。”
“大家不要慌张,茶水没有问题。”
要是别人说这话,他们可能将信将疑。但他们或多或少通过直播了解过安如故,倒是挺相信她的。
安如故定睛看着吐得直不起腰的人,眸光闪烁。
驱虫咒语不仅可以驱外部的虫,也可以去内部的虫子。蛊虫也是虫,不知道能不能去除。
紧接着,她念了一段茅山术中的驱虫咒语。
等到她念完咒语,无形的力量朝着不停吐绿水的男子飞奔而去。
他渐渐平息下来,浑身乏力地回到椅子上,说道,抬手作揖,心中感谢极了:“多谢道友。”
“感觉怎么样?”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身心舒畅,真心诚意地说:“好多了。”
围观的不少人同样会驱虫咒语,此时不禁啧啧称奇。
他们得配合驱虫符咒才能达到最大效果,而且最多驱赶小范围内的蚊子和蟑螂。
她居然连蛊虫都能去除……
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
安如故药到病除,骚乱渐渐平息下来。
张天师非常震惊,像看着金子一样看着安如故:“小友的法力真是深不见底。”
要不是知道对方早已出师,不需要人教,他甚至想收她为徒。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的人当了她的师父。
“我也没想到这么好用。”
安如故抬起右手,看着白皙的手掌,有些出神。
随着愿力越来越多,再加上专心修炼,咒语和符咒的效果又上一层楼。
张天师说道,“天师府全是我们的人手,恐怕不是在室内中的招,应该是在路上不小心踩到的。也不知道多少人踩到了。小友,你能帮帮我吗?”
很多信众是社会名流,影响力大。要是不尽快解决,天师府的名声将会坠入谷底。
安如故思忖片刻,说道:“趁他们还没走,我给他们诵经念咒吧。”
张天师心中也有此意,立即答应下来:“好,那就拜托你了。”
于是,天师府又加了一场诵经会,主持的人不是别的法师,而是安如故。
许多信众见对方不是天师府的人,心里直打怵。
结果安如故念了一次静心咒,又念了驱虫咒语。
仿佛有清凉的微风拂面,让人感觉灵台清明。在场的人看着站在前方的她,缓缓出神,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感觉更舒畅和宁静。
仿佛进入了贤者时刻,任何苦恼和烦躁皆随着微风而去。
直到安如故离开很久,他们才渐渐回过神。
众人面面相觑,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划过一个认知,刚刚那个法师真灵啊!
在那些社会名流纷纷打听安如故的时候,她回到后院,张天师迎面而来。
他赞赏地说:“小友办得真不错。”
他对她吹了一通彩虹屁,旁边的梁卫平仿佛吃了一万颗柠檬。
他师父还没有这么夸过他呢!
然而安如故对彩虹屁并不感兴趣,抬眸看着张天师,眸色微暗:“天师大人,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张天师捋了捋胡子,眉眼弯弯,并没有问什么事情,直接说道:“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寒光,神色看起来默契极了。
小徒弟梁卫平:“???”师父打什么哑谜呢?
王老先生见他们在这里聊天,于是走了过来,朝着安如故伸出手:“小友有天赋啊,不知师从何处?想拜我为师吗?”
安如故看着对方,缓缓摇头,迟迟没有伸出手:“多谢抬举,但我已经有师父了。”
王老先生的手僵在空中,没有人理。
梁卫平愣了愣,不明白安如故为什么给这位老先生冷脸,难道他们刚刚吵架了?
王老先生见对方久久不和自己握手,只好尴尬地收回手,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仿佛不介意这点小事:“小友真是高冷啊,让我寒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