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动仪被挪走后空出来桌面,皇上就抬手取了纸来,用镇纸压住。
姜恒原以为皇上要写字,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告退,只见一支未蘸墨的笔递到了跟前:“你的闺名是什么?”
姜恒微愕。
闺名?
其实后宫的女人,名字真没人问过,姓氏和位份才是一个人的注脚。别说她现在只是贵人,就算是皇后,在册封典仪在皇家文书中,都只会留下‘乌拉那拉氏’,而不是名字。
她们的名字,在这宫廷里,就像是从没存在过。
姜恒真没想到,皇上问她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名字。
不单姜恒意外,去外间立壁上摆完星动仪,准备回来服侍的苏培盛更吃惊。
皇上这些日子总是‘朕无欲无求,后宫令朕心烦’的样子,怎么这会子开始问人家信贵人的闺名了。
也就是姜恒到底来自现代,对于皇上会问名字的事儿只是微愕,一时并没有体会到在这个年代,男人问女子闺名,带了何等柔和暧昧的色彩。
苏培盛体会到了,所以他立马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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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书房里外两间打通了,是皇上的私密空间。
出了外间一侧,有一方小小的‘候见堂’,是容蒙召前来的臣子暂且候着的一间方正茶室。
不过能在候见堂坐着等皇上召见的,也只有怡亲王等寥寥几人,一般人都得上庭院里去站着待皇上叫进。
这间茶室也是苏培盛等人给皇上备茶备点心的地方。苏培盛此时就躲到这儿来,将里面两间完整的空间留出来。
能做到皇上身边最贴心的太监,苏培盛察言观色的本事不要太好,方才只是悄然一瞥,就瞧见了皇上看信贵人的神色。
在宫里多年,他见过的主子爷们不计其数,他也很清楚男人对女子欣赏的目光是什么样。
这时候,他才不戳在里头碍眼呢。
屋内,姜恒端端正正写下两个字:姜姮。
这是《信妃录》女主的名字,说来她看这本书,还是一眼看中女主的名字跟自己同音。
如今想想,这一切可能都是穿越大神的剧透。
“姜姮。”皇上低声念了一遍,声音低沉而微微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喑哑,却又像某种上好的绸缎滑过肌肤般,带给人一种清冷的战栗感。
声音真好听啊,姜恒沉浸在声线中。
而皇上则对着这个名字莞尔:姜本来就是‘美’‘女’二字组成,姮又是‘嫦娥’之意,可见这是个直白的美人名儿。
看这名儿皇上想起一事,就道:“你的名儿倒是随了家里的兄弟们,可见你阿玛额娘很疼你。”
与后宫女子只有姓截然相反,前朝盛行称名不举姓,比如索额图明明姓赫舍里,人人却都称一声索相,和珅姓钮祜禄,人人也只称和中堂一样。满人入关后,都有了汉名,称呼也都随着汉人规矩来了。
姜恒在这里的阿玛,瓜尔佳观保,嫡出的共有两子一女,头一个字就都取了姜。
姜恒是家里的幺女,上头哥哥们也各有官职,虽年纪尚轻,不是什么重臣,但以雍正帝的记性,既然对瓜尔佳观保这个人上了心,自然把他家里的情形摸了个门儿清。
“阿玛额娘都很慈爱。”瓜尔佳观保夫妻确实是一对疼爱女儿的父母,在女主暗淡的日子里,他们从没放弃过女儿,也没有任何埋怨女儿不能得宠,总是想方设法托人情,盼着她过得好一点。
皇上将她的笑意看在眼里,心道:不是慈和疼爱女儿的人家,也养不出这样甜的姑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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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侍膳太监常青按着时辰到了。
他也是一号人物,膳房上下所有大师傅、管事太监都要巴结他。
看到苏培盛,常青的眼一下子就亮了:宫中最新的新闻,就是今日午膳前,皇上要见信贵人。
这会子苏培盛居然在候见的茶间等着……他脑子转的飞快,以苏培盛的善体圣心,皇上对信贵人不说一见钟情吧起码也颇为喜欢的,所以苏公公才闪了。
“老哥,难道这宫里的天儿真要变了?”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人,早习惯了只用口型和眉毛眼睛说话,绝不发出一点哪怕只是气声,免得扰了圣上清净。
苏培盛给了常青一个冷笑加白眼。
他苏大总管也不明白了,张玉柱这种管着翻牌子的上心也罢了,常青一个侍膳太监,怎么也这么竖着耳朵的探听?他凑哪门子热闹,反正轮不到他伺候皇上。
常青看了看座钟——这已经到了传膳时辰了,若是误了皇上的歇午又是罪过。他不禁拿眼睛去溜苏培盛,他是不敢进去的,想推苏培盛进去问主子爷传膳不传。
苏培盛反瞪他,用眼神告诉他,我不进去讨嫌,你要是不怕死,你就进去!
两个人正在这里打眉毛官司,忽然听到里面响起了一声磬的嗡鸣。
苏培盛立马扔下常青,入内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