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开始绘制军机图,皇上就在养心殿单独开辟了一间门屋子,里面按照朝政的类型,分类摆放了数十架铁板,上头都用巴掌大的磁铁贴着军机图。
皇上将十三弟带到属于外交的图前头。
只见上面标注了不少国家:沙俄、英吉利、弗朗西(法兰西)、意大利亚(意大利)、大吕宋(西班牙)。
安南等边境小国,都没在这张图上,而在另一张南边诸小国的军机图上。
十三爷就见皇上先顺手把代表安南进程的磁铁往前挪动了一大块,然后带着怡亲王看西洋各国的图。
“西洋各国,如今与咱们来往最多的便是法兰西。”沙俄虽然在这张图上,但因地理交接,其实倒不算西洋国。
这算是很熟悉的邻国了,两国之间门早有签订好的条约,京中也有沙俄的商馆,算是稳定贸易中。
但剩下的西洋各国,就处于跟大清来往的初期——两国之间门只彼此偶有人口流动,比如法兰西就曾派过一支大清看来是使臣,但其实是一队神父传教士的人过来。
这也是因为,法国国王路易十四跟康熙爷曾有过书信往来,两地君主神交的缘故。路易十四也是年少‘皇上’,跟康熙爷还挺有共同语言的。[1]
“英吉利等国也一直想仿照沙俄,与大清多些贸易往来。”皇上将这张军机图旁边案桌上的几个小玩意儿拿起来给十三爷看。
方才十三爷就看见了这几艘西洋船的精铜模型。
皇上开口道:“你也知道,朕将十三库给了信嫔,她祖父原就是管过广州十三行的,家学便多知西洋事,给她也不算辜负。这些日子,她倒是从十三库里,给朕找了些有意思的东西出来。”
十三爷看着皇上,不由笑了:不知皇兄自己知道否,他提起信嫔娘娘来,语气都不太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柔和之意。
皇上倒是没留心十三弟的神情,只是给他细看这艘船的模型,指着一些极细微的地方道“这不是一艘寻常商船,这是一艘战舰,上头装着许多红毛大炮。”
十三爷凝神去看,然后就严肃起来:“若是他们没有虚造,真有这样的战舰,倒是麻烦——臣弟看上头要有上百门火/炮!”
大清目前没有这样的船只。
皇上搁下这模型:“朕只是拿了几只出来,她寻出来一整套这样的模具,若是成群的船只,就更得加心防范。”
“朕这些日子,看了不少二十多年前,法兰西使臣入京的记录,他们说起自己国家的起源,朕就发现这些西洋人,每到一处,就会衡量一处的国力,若是国小力弱军乏,他们就直接侵占抢了了事,做无本的买卖,若是国力强盛,他们才会老实下来,想法做生意。”
十三爷有点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那探探他们的家底?”
皇上颔首:“既然他们想跟咱们做生意,就让他们来!”
西洋人喜欢做无本抢劫买卖,正好了,老九也喜欢!对着干去吧。
“回头你将此事透露一点给老九,他必是很想掺和。让他先给朕上个条陈来看,并让他就此事写一篇关于‘钱利于流’的策论给朕看。”之前皇上拿这个题目考过朝臣,但王公们都没有参与考试。
说实在的,朝臣们交的试卷没有让皇上很满意的,哪怕是张廷玉等人,经验丰富老成,也难免陷在了很多条框里。现在,皇上要再拿这个题目来考考老九,或许他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若是老九答得合宜,就让他去理藩院做个官,专管应对西洋人于京中开商馆之事。让他下死力气祸害外人去!”
别逮着朕赏给十三弟的园子拼命薅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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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十一月,终于下了第一场鹅毛大雪。
入冬已经有些日子了,京中一直未怎么见雨雪。自皇上起,朝中各部都不免担心明年是旱年,不利于春播。
再这样下去,又不免要求助于玄学。
就在钦天监已经算好了日子,建议皇上行祈雨雪祭祀活动前,一场雪又恰到好处的来了。
这雪下的很乖,并无大风暴雪,而是细细绵绵下了一夜,当真是扯絮一般,轻柔柔无声覆盖了这片大地。
姜恒早起就坐在窗口贪看景致。
冬日天亮的晚,而宫中人又起得早,故而外面还点着灯烛,夜中灯火雪景映着紫禁城的红墙美得惊人。
“娘娘要不先梳发吧,皇上一会儿应当也要起身了。”
下雪这夜,皇上是宿在永和宫的。
只是皇上是睡在从前姜恒住的后殿寝宫,姜恒仍旧是独自睡在前头,一个人占了一张大床。
因床上根本睡不下两个人——姜恒现在身子沉,为了怕一直平躺着躺坏了腰,于嬷嬷早就给她在床上搭起了好几个豆枕,方便她转身侧身的时候,腰部有依托。
“许多有孕的女子,都是躺着养胎的时候把腰躺坏了的,生产后好些年都养不回来。娘娘年轻更得注意,免了以后受罪。”
其实照顾的再好,生育对女子依旧是很大的耗损。比如太后娘娘,经过六次生产,哪怕得到的基本已是这个时代女子能受到的最好照顾,却还是落下了不少小病小痛,腰疼更是常有的事儿,总要叫太医院的医嬷嬷来给她按一按。
当然话说回来,保养总比不保养好。
姜恒如今就在按照于嬷嬷的指导,常做些护腰的动作,夜里睡觉也尽量遵从靠着豆枕的姿势——因孩子渐渐长大会压到脏器,让她仰躺着现在也很难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