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颔首:“朕知道他们的歪心思。十二弟如今还在两广的港口,之后朕会再令他查其余云台、胶州、宁波等处,此物一定要禁绝。”
姜恒看着屋里的西洋钟:这会子大清还造不出自己的钟来。
于是她试着问皇上:“皇上,臣妾瞧着每年礼单上都有西洋钟,有几次也有什么机织布,机榨油等新鲜物。”这是英吉利用来炫耀自家国力的,如今英吉利确实已经有了世上第一台自动播种机,也有了简易的机器榨油厂。
“那为什么不能从他们那买一些机器过来呢?”她相信兔朝人民的智慧,高手在民间门,只要有足够的样本拆了来研究,绝对能造出来相应的机械,甚至还能改良。毕竟这还不属于高精尖科技产品,只是最开始的工业起步产品。
其实现代人能想到的利弊,这些古代皇室和官场上的人精子们少有想不到的。
皇上就道:“老九倒是想要些西洋匠人或是钟表师傅,以及你说起的织布机老九也很感兴趣——他在南边有自己的绣庄。”九爷为了自己的银子,向来是很努力的。“但据英吉利商人所说,其国中有一道《机器禁止出口法令》,不许任何农、工机械出本国。”皇上并不意外,就像大清也有些绝不会出口的良种和种植之法等机密。
所以别看进京城的西洋人盘查的严,实则出京城的才叫严!
基本就得赤条条过一遍外事衙门的审查,别想带走什么东西,更别提带走什么人了。
皇上又道:“西洋各国有各自的奇巧之物,譬如法兰西有一种火器,是比军中之前用的火筒强一些。卖火器他们很乐意,但这些火器制造法,法兰西绝不会卖过来。”
姜恒想了想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法兰西商人自然是不会卖自家火器或是船只的构造图和巧技,但他们若有机会,难道不想弄到英吉利的机器卖一卖吗?”让大清的人去西洋弄技术实在是太难了,大家人种都不一样,天然就会被盯着防范。
可法兰西的人要混进英吉利就容易多了。法兰西有多护着自家的东西,估计就有多想卖掉英吉利的东西。甚至他们手里现就有些图纸也说不定,大清只要能开出合适的价码,再加上乔治二世这句‘未来的法兰西国王’,法兰西怒卖大嘤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姜恒说完,就见皇上低头看她的腹部。姜恒瞬时跟皇上同步脑回路,她指着桌上放着的果子:“皇上,孩子才像小苹果那么大呢,这都是臣妾忽然冒出来的想法,不是有这孩子,才多了这些心思。”
皇上失笑否认:“朕并没有说什么啊。”甚至还倒打一耙:“朕觉得也是,看你兄长就知道了,这些促狭主意,必是你家传的,并非朕和孩子缘故。”
姜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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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上料理完正事,就召见了姜圆。
且说观保给女儿起汉名,都是从的姜字:女儿取名为姜姮,意为嫦娥之意,儿子们则是长子姜方,次子姜圆,是期许他们兄弟做人方圆得当,彼此互相弥补的意头。
他的嫡出儿女们也都人如其名。
女儿生的很美,不辜负‘姮’字。长子姜方也真的是为人清正方直,如今在大理寺做官,是判案的好手,那一张方脸就像大理寺的方章一样令人敬畏。
次子姜圆亦是人如其名,是个为人周全总是笑眯眯的人,在被皇上调到外事衙门前,他在御前侍卫里人缘就很好——当然到了外事衙门后就更好了,与西洋人打交道,就总有些新奇的吃食和小玩意分送亲友同僚。加上在宫里做信妃的妹妹加持,和他那个方的不近人情的大哥衬托,姜圆想人缘不好都难。
毕竟去找姜方这个肃毅伯府袭爵人套近乎的许多官员都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退而求其次,跟姜圆拉拉关系。
姜恒也曾品过阿玛带领下肃毅伯府一家子男丁的人设。
她想大哥的不近人情,大概也不是真的方正到不通人情世故,想来也有故意的成分:肃毅伯府现下实在已经颇为鼎盛,他作为袭爵嫡长子,有点人情世故上的硬伤不是坏事。
亲友满朝才要坏事。
这回姜恒有孕,自然是还没来得及见家里人的,但她相信,以阿玛的为官和治家智慧,将来她大哥会越来越‘不近人情刚正不阿’的。
如今只说姜圆在御前听吩咐。
说来姜圆从前虽挂着御前侍卫的值,但并不是那种能经常在皇上面前露脸的一等侍——那都得上三旗的亲贵子弟,他们家是镶白旗,到底照着正黄、镶黄、正白差一点。
所以皇上之前见姜圆并不多,倒是见姜方多一点。他们兄妹三人眉眼都有点像,但姜方方正的脸和气质,都跟姜恒迥然不同,皇上还并不觉得如何,倒是看姜圆就觉得天然有些面善了。
皇上问起法兰西公爵的动向。
姜圆便将那公爵气的七窍生烟,这几天都没吃下饭的情状汇报了一下。又道,外事衙门接了这位公爵递上的出京申请——不是他自己要走,他且要留下盯着英吉利公爵,而是他手下亲信,要将此信儿带回法兰西。
往小里说,这都是对他们法兰西国王,以及他们一国的侮辱,往大了说,谁知道这是不是英吉利又要开战的苗头,法兰西公爵满肚子的屈辱和担忧,赶着要把信送回家乡。
皇上颔首:“让他们走。”
之后便将昨晚姜恒偶然冒出的想法跟姜圆提了提:“回去拟个条陈上来,朕先看过再说。”而他刚说完,就见姜圆眼睛都亮了,这看起来兄妹俩倒是更多了几分相像。
皇上就道:“这事你们不要急,要让法兰西急。”让他们主动,价码才更好谈。
毕竟大清不光是表面上不急,真实也不是很急。如今的英吉利,虽是极想继续扩张的,但到底连自家门口还没收拾明白,要乱跑实在力有未逮。如今压力最大的就是临近的法兰西等国,绝不是远隔重洋的中华之地。
与其找法兰西要合作,不如给法兰西营造一种氛围,让他们觉得不得不跟大清求合作才好。
要论这种拉扯和场面的本事,还得数华夏大地是老祖宗,三十六计孙子兵法早在这些西洋国家建立前,就写的明明白白且被实践过无数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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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圆回到外事衙门后,可谓是极兴奋,撸起袖子就要写陈疏。
谁料才提笔就觉得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
姜圆大惊:“堂下何人,竟敢暗算本官?”
一回头又连忙堆起笑来:“玛法,怎么是您老人家。有孙儿在这里,您隔几天来溜一圈就罢了。”
姜恒的祖父,汉名彭南极——他起名的时候很早,那时候满人刚兴起汉名,几乎没什么讲究,想怎么起怎么起,父子兄弟都天差地别似乎毫无关系似的。倒是这些年,渐渐流行起了子承父姓的汉名。
当时这位老爷子身体有点不好,就找了个汉人里的长寿人彭为汉姓,寿星南极仙翁的南极为名。
他觉得给自己起得挺好,结果跟人家徐元梦等名字一比,立刻又觉得浅白了些,不由感慨,怪不得人徐元梦能当帝师也能做《明史》总裁呢,这名起得就雅致。
此时南极老爷子背着手教训孙子:“你小子乐成这样,可是有什么好事?”
姜圆立刻把此事拿出来跟祖父分享,最后还感慨道:“听皇上的意思,此事竟是娘娘说起的,果然娘娘是玛法的亲孙女。”他可是知道祖父当年做两广总督的时候,拿捏西洋商人的主意很不少。
说完头上又挨了一下子。
不过姜圆很皮实,根本不在乎,依旧笑嘻嘻。倒是老爷子正色道:“我打你不是为了你乱说话,而是为了你得意的忘了形!之前英吉利译信里称呼的事儿也罢了,这回可是件需要好生谋划,耗时也久的大事,你自己就写起节略来?别忘了,外事衙门是谁在皇上跟前求了来的,九贝勒不是个好得罪的。”
姜圆静了静神道:“可九贝勒还在安南……”
“那你的礼数也要到了!如今法兰西人还没出京城呢,你且先送公文往安南去,等九贝勒定了总纲,你再办这事儿也来得及!”
姜圆垂头受教。
就听祖父一声叹息,哪怕四周无人,也极轻声道:“你别看你妹妹在宫里火热,但就如炭炉,外人看着红火,实则靠的太近烤的难受却只有自己知道。”
然后严厉了声音:“尤其是这会子,咱们家是宁可不做,也不能多动给宫里娘娘添乱子的!你若是再这么沉不住气,回头我就让你阿玛给你报病,差事别做了,回家躺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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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宫中,姜恒正在从头细整十三库的单子。
这里时间门线跟她记忆里的史书不完全相同,她想从这些器物里再验证一下。
“娘娘,慎刑司引桥姑娘求见。”
姜恒抬起头:一般引桥过来,秋雪只是道引桥姑娘来了,这回却特意加了慎刑司。
这回引桥是代表慎刑司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