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骑术本就娴熟,又是沙场上历练出来的,坐骑又是万中无一的名驹。这一路狂奔,把弘历和弘昼累的是七死八活的。
如今的官道又不是什么水泥道,都是土路而已。虽说郡王和皇子经过行,前一日早有吏目铺过细沙黄土垫了雨水冲出的坑洼处,但反而更加扬尘了。
中途到了一地官邸停下用膳喝茶,令人喂马时,弘历弘昼只觉得自己像土里挖出来的古物似的,都忙不迭要换衣服擦头脸。
且说弘历原想着这回到木兰围场,一来可以皇子身份见各部蒙古王公,二来便是陪送十四叔回圆明园,一路上多些机会请教亲近。
谁都瞧得出,接下来一段日子,京里必是携军功而回的恂郡王炙手可热。
然而十四爷只急着赶路,弘历想说话也没工夫:在马上那绝对张不开嘴,否则便是吃一肚子沙子。而在官邸匆匆用过一顿饭,又很快上路了,也无机会多说。
弘历细心发觉,十四叔不但归心似箭,似乎还有心事,也就只好将拉关系的心暂且按下。
想着横竖有这回一同回京的机缘,眼见颁金节、万寿节、过年,有的是机会跟十四叔走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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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在听宫人回禀,恂郡王在外候着请安时,哪怕之前做了再多心理建设,都忍不住潸然泪下。
为了与阔别的儿子叙话,太后还把人都撵了出去,连乌雅嬷嬷也只上了茶点,备了热水手帕供两位主子擦泪,就也退了下去。
要依着太后,再多话也是问不完的。
十四爷就没有那么细腻了,他回了太后的几句关切后,终于找到太后擦眼泪的间隙,赶着先把木兰围场发现的惊天大事说给额娘,与最亲的人分享这不能说的隐秘,不然他快憋死了。
他来的路上还琢磨措辞来着。
原本想说:额娘,皇兄怕是养了个有违祖宗规矩的女子。又觉得说的太吓人,就预备换成,皇兄在木兰围场养了个不得见人的皇子。
结果舌头一个打结,说成了:“皇兄在木兰围场养了个见不得人的祖宗。”
把太后惊得眼泪都缩回去了。
十四爷也连忙拍了自己的嘴一下,然后才把遇见的孩子一一道来。
太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方才的伤感的情绪不由全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皇上这些年越发肃然帝威愈重,她再想不到皇上竟会忽发作弄人的心思,与女儿一起这样捉弄自己的亲弟弟。
也可见亲兄弟就是亲的,隔了几年未见,还是与别个不同。
于是太后只笑道:“那不是个皇子……”
十四爷急的都顾不得打断了额娘说话,眼睛一瞪还带了点军中的虎气,直接道:“额娘是没见,那孩子长得跟皇兄那个像,若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我把头拧下来!”
随即被太后拍了一巴掌在胳膊上:“瞪着眼睛要做土匪不成!哀家不管你在西北怎么霸王似的,回了京城就给哀家老老实实做人,管好你那张嘴。你皇兄是要抬举你,给你体面升亲王的,你若是一时放浪了把爵位作没了,别指望哀家替你说话。”
十四爷灰头土脸认错:怎么皇兄犯错,挨骂挨打的还是我呢?
不过太后很快与他讲明了那位‘六岁皇子’的身份,十四爷再次陷入了头脑风暴:“四哥会与我开这样的玩笑?他是这样的人?我不信!这不对!”
最终被太后说服的十四爷,从月坛云居出来的时候,还有两分震惊与麻木。直到回到圆明园附近的恂郡王府别馆,见了福晋,见了孩子们,十四爷方觉得好些。
偏生十四福晋与他玩笑道:“爷出门几年,竟没添个阿哥格格的回来?”
却见十四爷反应强烈:“爷在西北出生入死的,哪里有空弄个孩子!”十四福晋倒是惊讶于他反应这么大。
十四爷甚觉丢人,偏生此事不好说,只好自己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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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恂郡王有两分郁闷,那么弘历的郁闷可就大了。
回到圆明园阿哥所,弘历进了自己院子先就叫人打水沐浴,准备洗去一身尘土再去给皇祖母和皇额娘请安。
热水一烫更觉得浑身骨头疼:骑马绝对是件苦差事,只怕他今儿若是不上药油,明儿都没法走路。
边泡还不忘边问旁边捧着毛巾和澡豆的两个小太监:“圆明园里近来有什么消息吗?”
这是他特意留下的两个心腹内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