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回推一小段——
心情惬意的木村,欣愉地笑着。
从今晨起……更正。精准点来讲,是从被青登那快如闪电的一剑,给吓得摔倒在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积压在木村心间的种种不快情绪,于此刻消饵大半。
——初次执行任务,就不慎让遭挟持的人质出现伤亡……哼哼,橘青登啊!你最好祈求大久保、黑泽他们之后不会因此事而嗔怪于你!
木村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青登有办法在歼灭屋内残余的“独臂党”成员的同时,将被挟做人质的女孩们悉数救出。
也正因木村笃信青登不可能会有这种能力,才装模装作地将如此棘手的任务交给他。
“甩锅”的全过程,出乎木村意料地顺利。
木村原以为青登会出言抗拒一下。没成想,对方居然会近乎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
这让木村在觉得意外之余,感到分外地雀跃——这个橘青登居然主动火中取栗!真是个傻子啊!
既然青登如此“配合”,那木村也乐于顺手推舟。
青登要求木村给予他“最大程度的自主权”时,木村极痛快地连连点头。
此时的木村,完全是一副“坐等看戏”的心态。
他迫不及待地想快点看到那个出身低贱、令人讨厌的橘青登,在任务执行失败之后,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除了满怀期待之外,木村还暗自祈盼着——祈盼青登会因没能顺利救出人质而倒霉。
比如:遭受大久保忠董、黑泽笃之的责备。
再比如:遇难者家属找上门来,讨要说法。
纵使上述的这些事情,最后都没有发生,那也不打紧,能破坏一下橘青登那“能力奇强,百战百胜”的名声,也算是赚到了!
不论最终结果往哪个方向发展,青登都必定会倒霉——一想到这,木村都快抑制不住嘴角的上翘了。
至于木村从未设想过的另一种道路,即青登成功地“两手抓”,既干掉了仍龟缩于屋内负隅顽抗的残敌,又将人质们安然无恙地救了回来,漂亮地将任务完成……开玩笑!青登真是仁王下凡不成?这么离谱的事情,哪有可能发生!
“啧……那个橘青登究竟在搞什么啊……”
这时,站在木村身旁的土田,忽地嘟哝起来。
“都过去那么久了,三番队怎么仍按兵不动的?”
“土田。”木村眸子一斜,瞥了眼土田,一本正经地淡然道,“稍安勿躁。既然已经将清剿残敌与救援人质的重托委任给橘了,那么我们只需静静地等待最终结果即可。”
“嘿嘿嘿。”土田熟练地堆满讨好的笑容,点头哈腰道,“木村大人,您说的是,您说的是!是我自乱分寸了!”
虽然土田适才的嘟哝没啥营养……但他的话,倒也提醒了木村——是啊,为什么三番队那么安静?橘青登到底在干嘛?他怎么还不采取行动?
木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抬头去看三番队的队士们所在的方向。
视线刚一投过去——
“有火付盗贼改的官兵闯进来了!”
“闯进来多少官兵?”
“不、不知道!”
“都冷静下来!别自乱阵脚!”
……
骤然间,前方的屋子忽地响起了此起彼落的足音、喊声、以及哀嚎!
“怎么回事?!”木村大惊。
“这是……橘青登他领人攻进去了?”土田也同样变了脸色。
“不可能!”木村道,“三番队一直杵在那儿没动弹过,怎么可……”
木村的话音猛地顿住了。
因为他蓦然惊觉一件他在仔细回想过后,顿觉背脊发凉的事情——他好像从刚才起,就没看见过青登的人影了……
这一刹那,一个猜想在木村的脑海里浮现。
“……去把三番队的与力都给我叫来!”木村扭头朝身旁的一位部下喝道,“快去!”
不一会儿,三番队的列位与力在木村的面前到齐,并一字排开。
“你们的队长……橘青登哪去了?”木村不带半点寒暄地快声问道。
木村可是番队长,官高一级压死人,他们这些与力哪敢违抗番队长的命令?
神情各异的赤羽、白崎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紧接着便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详述“青登失踪”的大体经过。
赤羽他们也不太清楚青登到底跑哪去了,所以他们也只能将自己所见的、所听的如实告知。
在得知青登居然下达了“你们呆在这儿就好,其余事情交给我”的这样子的命令后,木村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莫名、难以揣测。
就在这个时候,木村身旁的某人突然抬手往上一指,喊道:
“快看!有人跳窗!”
木村抬头去看,只见一位接一位少女,顺着某扇窗户跳上一楼的屋檐,再顺着屋檐滑落至地面——正是那几位被挟作人质的女孩。
这个瞬间,木村终于是没法再保持镇定了。
也近乎是在相同的时刻,自屋内传出的种种异响,渐渐消停了下来。
转眼间,传入众人耳中的声响,只剩间见层出的金铁碰撞的铿鸣。
“木村大人……?”土田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看向木村。
“……”木村的表情阴晴不定地快速变化了片刻后,猛一咬牙,“苍井!你带你的人进屋!看看里头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
……
……
时间回到现在——
青登还没见识过一、二、八等队的作战素养,故暂不对他们作评价。
从自己目前所观察到的……即五、七,以及自己麾下的三番队,于今夜所显露出来的种种表现来看,青登已然发觉这几支部队都有着一个惊人的共性——只能欺负一下弱小,根本担不了大任,应付不了大敌、大仗。
青登适才及现在所瞅见的一幕幕,就是此观点的最深刻诠释。
披坚执锐的七番队队士们,仗着人数之优、装备之先进,在冲进屋子时个个如狼似虎,杀得对火付盗贼改的突袭始料未及的藤堂高隆等人屁滚尿流。
不论是利落的“破门、突击”动作,还是绝不单独行动的团体协作能力,皆可圈可点。
结果——在碰上高杉晋作这枚硬茬之后,迅速缩卵,高杉晋作仅斩毙了寥寥不到10人,七番队的秩序、士气就顿时如雪崩般瓦解。
尽管高杉晋作的实力确实是很强,但七番队的诸位队士在人数与装备上,始终是占有着绝对优势的。
倘若团结一心、英勇抗敌,完全毋需去畏惧高杉晋作的刃锋。
青登万万没想到——前后不过一小时不到的时间,火付盗贼改的队士们就给他整了出“你以为这就是我们的极限了吗?错了!我们还能更烂一点!”的闹剧!
现下,呈现在青登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由得再度大跌眼镜。
屋里屋外的一众官兵,虽在木村和土田的催促及命令下,开始追击外逃的高杉晋作,然而官兵们的追击……可谓是身体力行地阐明了何谓拖拉,何谓畏缩不前,何谓“兵油子的摸鱼”。
他们害怕高杉晋作的左轮枪而不敢前进,但又畏惧木村所下达的军令而不敢后退。
于是乎,在这种自相矛盾的心理的驱使下,出现了这样子的一副怪诞奇景——
官兵们熟练地摆出一副“我们在努力追击了!”的模样,但其实,他们一直与高杉晋作保持着百米上下的相当微妙的间距,只敢远远地用火绳枪攒射高杉晋作,不敢做进一步的靠近。
火绳枪的射速和命中率,那可是出了名的令人窒息。能否打中20米外的目标,不看技术,全看运气。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进行射击……跟浪费子弹没啥两样。
高杉晋作像是早就料到了火付盗贼改的官兵们不敢追击他。
他趁着逃跑的间隙,扭回头,朝远远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一众官兵,露出嘲讽的笑容。
青登见状,嘴角不禁微微抽搐。
该怎么讲呢……
只能说——真是一幕滑稽的景象。
火付盗贼改的众官兵为何会“欺软怕硬”、为何会“畏西洋qiāng • zhī如虎”……个中缘由,倒也不难推想。
尽管因职能使然,火付盗贼改常年与实力强劲的凶恶罪犯打交道……但罪犯们再强、再凶恶,又能强到哪去、凶恶到哪去呢?
实质上,火付盗贼改大部分的缉捕行动,都是降维式的打击。
火付盗贼改可是军队,有稳定的组织架构、有精良的甲胄、有可用于机动的战马、有弓箭和火枪。
罪犯们有什么?有勉强可用的甲胄就已顶天了!
因此,能与火付盗贼改对抗的案犯、团伙,寥寥无几。
也就是说——火付盗贼改平日里打的仗,多是没啥大危险的顺风仗,很少碰上那种会招致惨重死伤的逆风仗,缺少打艰难硬仗的经验。
打惯了顺风顺水的轻松战斗,忽然碰上不好惹的硬茬,自是尽显脆而不坚的拉胯本色。
至于为何会“畏西洋qiāng • zhī如虎”……这就更容易解释了。
直至今日,民间也好,幕府及众藩府也罢,仍有不少“顽固派”成员认为西洋的火枪火炮、铁甲战舰乃粗鄙的奇技淫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