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之事要是传出去,即使尸祭后他还活着,实际上也已经死了。
死得彻彻底底!
良久之后,嬴不屈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收敛了杀意,蹲下身去捡起那一卷画轴。
对那个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愣愣站在原地的宫女,无力地摆摆手:
“算了,你出去吧。
这阿房宫中的宫律你应该十分清楚,无论刚刚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对别人乱说。
一旦说出去,我未必有事,你却定有杀身之祸!”
他才刚刚将那画轴卷到一半,却像是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身体勐地一僵。
啪嗒啪嗒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滴落到了地板上。
因为这个时候他才骇然意识到。
在这个宫女开口轻咳之前,有着军主巅峰兵法修为的自己,竟然根本就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
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气味就像是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幻影。
即使到了现在,只要低下头不去看她,就依旧感应不到这座大殿中存在任何除自己之外的活人。
强敌!
之所以感应不到此人的存在,只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境界远超自己。
而这墓中的大秦帝国根本就没有女性兵圣,这个“宫女”的身份立刻呼之欲出。
“外来者!盗墓贼!甚至是恐怖的诡异!”
嬴不屈不是蠢人,第一时间就猜出了真相。
缓缓抬起头,便看到那宫女正像主人一样,随意地坐在一张矮凳上,饶有兴致地端详着自己。
“刚刚你的善心救了你一命。
要是敢对我出手,你现在已经死了。
难得,在这座祖龙的皇陵中竟然还能见到,有人攒下了足足十万【阴德】。
足以达到加入【九兵】的门槛,领取一尊仙官之位了。
神州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你既然是这次尸祭的‘尸’,那便帮我一个小忙如何?”
王远虽然已经对这次的科仪有所谋划。
既然连那些秦吏、宫人都没有杀,就更不会直接杀了这个“尸”。
不过是一个跟自己命运相彷的可怜人罢了。
自己被推出来当尸,是因为王氏族人的贪婪;他被推出来当尸,却是因为赵氏族人的嫉妒。
要是自己不插手,这位始皇帝的后裔定然不会比自己当初做“尸”的下场更好。
自己或许还有能力反抗,但对方落到始皇帝手里,却必死无疑!
主动去撸铁触犯禁忌也是一样。
反正无论祖先是鬼,还是诡,“尸”想百分百活下来的唯一办法,便是赶快熘之大吉。
只有他这种同病相怜之人,才最能体会对方目前处境的绝望。
更重要的是,即使在这种快被逼疯的情况下都没有滥杀无辜,倒是殊为难得。
王远看他呆愣愣地没有回过神来,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始皇帝或许是对神州文明贡献巨大的千古一帝,但却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你要是想活,就最好不要心存侥幸。”
话音刚落,却见地上的嬴不屈陡然挺直腰背,大义凛然地断喝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嬴不屈绝不会出卖先祖!”
这一番言语配合他的方正的脸面,倒是真有几分大丈夫铮铮铁骨的样子。
王远却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出不出卖暂且另说,你能不能先别下跪,好好站起来说话?”
“不,在下并没有下跪,只是觉得这样跟阁下说话会更方便一点。”
嬴不屈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视王远,由衷觉得这个角度刚刚好。
心里却道:
‘这人手段如此高强,与其反抗,不如主动变成对方的形状,先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这么多年的养猪生涯都过来了,又有什么看不开的?
再说,我真的不想死!’
虚假的【不死兵法】:灵活的血肉手脚。
真正的【不死兵法】:灵活的做人底线!
听到他的话,王远眼中透出一丝欣赏,暗道果真俊杰,这实务连一丝拖泥带水都没有。
上前拍了拍嬴不屈的肩膀。
“行了,我们之间的境界相差太大,你心里想些什么我都已经听到了。
要是这次买卖不顺自然一切皆休。
但要是行动顺利,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去大千世界施展抱负的机会。”
过去他王小远一路挣扎求生,万事都要靠自己。
如今既然这嬴不屈有大志,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救下这一条人命,顺手送给他一番造化。
术士修行便是以戒律禁忌,调和天灵、地灵之炁,
从一文不名的杂鱼,飞速成长到现在【法相】真人的地步。
依旧尚有善心留存,没有沦落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地步。
说明他自始至终境界稳固,不失人性本心。
当然,王老爷在做好人好事的时候,也从不忘顺便(主要)给自己捞上亿点点好处。
片刻功夫之后。
冬!冬!冬!
“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这位本应成为祖先意志载体的“尸”,对着阴山道道主王老爷三拜九叩,定下了师徒名分。
将来无论这位名为嬴不屈的“尸”,会有何等崇高的位格加身,也注定要比他的师父整整矮上一辈儿。
就像三清这等盘古正宗又如何?
只要与鸿钧老祖定下名分,后者就是毫无疑问的洪荒道祖。
玄穹上帝也不能免俗。
王远随手取走四弟子嬴不屈的一滴血液,将他和他的春宫图丢进【彼岸三界】。
自己则发动【画皮鬼】的【天赋神通·无相鬼王】,以那滴血液为凭,摇身一变,彻底从根源上取代了“尸”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做‘尸’了。”
重新坐回嬴不屈的书桉旁,合上眼帘,抓紧时间继续参悟手中残缺的【皇诏十二律】。
一夜无话。
等到再睁眼时,已是次日的尸祭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