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来,对方站起身,夸赞道。
诸伏景光沉默了下,委婉地提醒对方。
“那是土豆苗。”
安德里亚:……
安德里亚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嘟囔着投了降。
诸伏景光至今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是来说什么的。
他看起来和这个小镇的大家都很熟悉,跟在他身后穿过小镇的时候,那些明摆着和他相识的居民就会发出惊讶的声音,高声说着“是安德里亚大人!”“安德里亚大人很久没来我们这里了啊”“安德里亚大人,请笑一个!您的笑容就像是阳光一样灿烂”之类的话,将黑发的少年人围得团团转。
等到诸伏景光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和薛定谔的客人准备好晚餐,对方也就从居民们的围攻中幸存下来,大大咧咧地走进他的居室。
诸伏景光抽空看他,惊讶于对方明明被手里提溜着各种装了面包蔬菜还有其他啥的的篮子围在中间,回来的时候手里却空落落的。
安德里亚就笑,说Boss才不允许。
诸伏景光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哎呀,你别不相信啊。”安德里亚有些着急,但是也就这一下,他想了想,坐在诸伏景光的半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看着对方行云流水的厨艺,绿瞳微微放光。
诸伏景光觉得他就像个小孩。
一想他的年纪,也确实是个小孩,不由得多了几分慈爱之心。
“总觉得你在想些什么恶心东西。”少年说道,皱起精致的脸蛋。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还是马马虎虎喜欢你的——因为Boss很喜欢你嘛。”
黑色头发的少年人托着腮,像是独自旅游到高高月亮上的小王子,晃着脚想念他的玫瑰。
诸伏景光不排斥这样的孩子,安德里亚在他那里玩了一天,他们像是好朋友一样聊天,听彼此说不同的沢田纲吉。
“不过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们的。”他记得深刻,黑发绿瞳的少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中带着微微的项目,“和Boss在一起的时候,我好像和他距离很近,但是又好像很远。”
“他总是皱着眉,明明任务已经完成,他的目标也达到了,他也总是皱着眉。”
“以前我不懂,后来才知道,因为他很痛苦。”
“我们这样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开枪。我们开枪是为了生存开枪、为了权力开枪,但是Boss不同……他怀着悲悯开枪,他不得已开枪,所以Boss十分痛苦……我原本以为这是因为Boss处在一个不对的立场,可是后来发现Boss就是Boss,就算他不是日本的公安,而是彻头彻尾的Mafia,他也会依旧悲悯、仍旧痛苦。”
“我总觉得,痛苦的Boss总有一天离开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安德里亚歪着头,认真地看向他,“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对不对?”
诸伏景光沉默了很久。
他侧头看向窗外的月亮,圆月高悬却朦胧。
半晌后,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会回来的。”他说道。
……
……
萩原研二原本是要到另一边等待的,可是既然遇见了降谷,他也就没法,只能在外面等了一会。
他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因为要同时准备前辈的计划和前辈的出版计划,已经很有一段时间没去打理头发。
其实胡子也是,也就是早上出门前,想着要去见前辈最后一面,才浑浑噩噩地将自己潦草地整理了一下。
楼下是花店,萩原研二想了很久没想好到底给他的大前辈带个什么花,站在花店的时候,突然想起那副来自前辈的、画了据说是组织的代号成员琴酒的手稿。
在抽象得生猛的琴酒的身边,潦草地画着些零碎的花。
结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那些是什么,想了想好像又觉得不像是什么花,倒像是动物。
狗?熊?
萩原研二想了想,瞥见花店暂时没搭理他的小姑娘在给人包装一大束的小熊玩偶,想了想没要花了,倒是要了束这东西。
这也算不上出格,他想,反正是前辈喜欢的东西,稍微出格一些又有什么问题吗?
只要他喜欢就行了。
就算是他不喜欢,萩原研二也有法子。
他知晓前辈是个温和的人,所以要是真的猜错了对方的喜好,那他就装模作样地哭几声,有眼药水更好,滴上两滴,然后做出眼泪汪汪的一副姿态,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大前辈。
“前辈不喜欢吗?那我换成花好不好?”
——就这样,他的大前辈铁定会心软。
可是萩原研二还没等到验证自己的猜想的这天。
就算他隔着情报、隔着文字、隔着挡在他和前辈之间的千千万万,拟画出对方的性格和脾气,也没有再能验证的那天了。
于是他百无聊赖地插着兜,将那束可笑的小熊花束夹在腋下,来到了前辈的面前。
会喜欢的吧。
一定会喜欢的吧。
这就是他和前辈的心电感应啊。
可他看着黑白色的、温柔微笑着的前辈,竟然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沉闷又污浊的空气让他发疯,只能匆匆扔下花束转头离开。
抬头便看见了降谷零有些呆地站在面前。
稍微一想他就知道降谷零也是来看前辈的。
比起隔了许多的他,zero的心情想必更加悲痛。
于是萩原研二思索二三,看着黑白两色的灵堂,却怎么都踏不出脚步。
他不敢抬头。
萩原研二双手环胸靠在墙边,想起他已经开始轰轰烈烈推行起来的“云雀老师造星计划”,为了让前辈高兴,第一波布置已经下去了,最近获得了挺好的反响。
他想起自己他原本准备等前辈能够出现在人前的时候给对方搞个签售会的,让全世界的人都看看他伟大的前辈多么优秀,现在签售会能办,人却没了。
他靠在墙边,长腿微微有些弯曲着,看着后背也有稍许的驼。萩原研二有些颤抖地掏出根烟,夹进嘴里,看见诸伏景光已经与降谷零见了面,正在同对方说些什么。
他想起更早的时候他和诸伏景光借着杂志社联系,对方说起波本和莱依撺掇前辈抽烟的往事,那时候他就想,要是换作是自己的话,一定手把手把前辈带回……什么坏孩子什么的,难道抽烟喝酒纹身就一定是坏孩子了吗?
他又想起自己千挑万选选中的封里,在花里胡哨的轻小说封面的背后,是一轮平静又高远的月亮。
可他昨天想翻开手边的样书,却发现怎么也翻不动。
竟然是再也不能直视那轮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