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这样的还需要瞒?嗤。”
——并且,发出了如此的蔑视。
沢田纲吉:……
诅咒之王的半身先生抽了抽嘴角,看着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青年,打了一个响指。
属于人类世界的小吃一条街在意识之海之中短暂地闪过了。
热闹的吆喝声、香气腾腾的食物的味道、还有食材被摁在不知道是铁板还是什么东西上发出滋滋声,属于人间的香气涌入脑海之中,两面宿傩的鼻翼动了动,感觉嘴巴有点馋。
不知道是否是幼年时期被产女放养的时候出的问题,两面宿傩对于大多数东西没有多的需求,就只有一样——食物——他对此要求甚高。是人类的时候偷偷溜进酒楼厨房,是咒灵之后就去寻觅据说最好吃的人类。
思及此,沢田纲吉的目光就不由得暗了暗。
两面宿傩没管他,大喇喇地朝着食物们走去。
然而,就在他随手拎起食物的瞬间,手中的章鱼烧连带着这一整条街,全部在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鬼神扭过头,看见半身扯着笑像是招财猫一样晃了晃手,也就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两面宿傩沉默下来。
四周的空间随着半身的离去恢复原本的模样,他慢悠悠地在血水之中坐下,看见倒映在水中的自己的影子。
波浪间的面容不像是自己,反而有几分另一个家伙的模样。
于是啥也没吃到口的诅咒之王单手托着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
都过去了一千多年了,还是跟以前一样。
他回想起棕发青年离开时算得上是俏皮的笑容,神情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懈。
用人类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诅咒之王百无聊赖地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小没良心。
……
从小就没怎么接受过教育的两面宿傩先生,是在某次应了笨蛋半身去人类的集市上玩耍的时候,学会“没良心”这个词的。
虽然使用的场景不太对,至少他们看见的,是赌鬼偷了家里的钱匆匆逃走,他半瞎的老母亲在后面磕磕绊绊地追,口里骂着“老娘养你养了这么多年,你这小没良心的”。
然后两面宿傩就学会了这个词,并且用于沢田纲吉和他意见相左的时候。
少年模样的诅咒之王懒洋洋地躺在榻上,面容英俊之中带着不怒自威的霸气,是跺跺脚就能让整座山抖三抖(物理)的存在。
他这样斜斜躺着,就好像是婴儿身形的半身在他的身上胡乱爬一样,露出了放在他身上就极其怪异的、堪称宠溺的神情。
“小没良心。”
“哐当——”是不久前捡回来的白毛小鬼手里端的盆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后来也有见到花街的女人趴在男人的胸膛上,手指画着圈娇嗔着说“你这没良心的,竟然这么久都不来看人家”,但那时候都已经成了习惯,也就没人说要去更改。
反正他们原本也就是世俗的规矩所管不到的存在。
此时此刻,虽然不知道两面宿傩老话重提又开始在背地里偷偷说他坏话,但沢田纲吉还是打了个喷嚏,并且敏锐地怀疑到了两面宿傩的身上。
咒灵先生揉揉鼻子,暂时不跟幼稚的半身一般计较。
他溜溜达达地去找了花御,对方是咒灵团体之中相对比较好说话、也没什么奇怪心眼的家伙。
因为一直在乙骨忧太那边,所以咒灵这边有许多事情沢田纲吉是并不知晓的。
但是现今夏油杰的“百鬼夜行”即将开场,那他就得将情报收拾好才行。
于是棕毛的咒灵叼着顺手带过来的两盒点心,探出脑袋,扣了扣咒灵花御的房门。
意识之海中,重新捡回自己高冷姿态的诅咒之王透过双方共同的“眼睛”,从房间内摆放的镜子中看见了沢田纲吉的神情。
是很认真的神情。
上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认真的神色,发生了一些让两面宿傩不太高兴的事情。
思及此,诅咒之王的神情都冷淡了不少。
不过这一次应该是没关系的。
他懒洋洋地想,感受着这具身体中流淌着的咒力——因为彼此的信任和放开,他能够感知到这具躯体的任何情况——勉勉强强算是合格,虽然算不上是达到他曾经的巅峰,但也多多少少能看。
如果沢田纲吉此时此刻在他的面前的话一定就会反驳,差不多都吃了十根手指的咒力、也就是说吃掉了被封印的两面宿傩的一半的咒力了,要是还不能看,那他还不如切腹谢罪。
但此时此刻沢田纲吉正拿着小本本记笔记,竖着耳朵听花御讲最近咒灵团体的动作,分不出一丝注意力给两面宿傩这边。
不过两面宿傩也并不在意。
他只是托着腮瘫在座椅上,懒洋洋地想,原来这就是蠢货以前待在他的身体里的感受。
这也就怪不得后来知晓能够分开,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同意了。
但这件事要说提出,其实是他提出的。
不知究竟在渴求什么,诅咒之王终究不满足于只能在水中的倒影中看见自己的半身,无法拥抱、无法……
可怕的、得不到满足的某种欲望将诅咒之王吞噬。
所以他去偷了阴阳师的秘术,按照阴阳师的步骤一步一步执行——最终,用来实验的家伙成功进入了新的躯体。
再然后沢田纲吉就死去了。
他闭了闭眼,千年已经过去,按理说那些记忆都应该被尘封了才是,但是因为主人时不时还会想起,所以历久弥新,只要闭上眼,当初的情形就像是还在眼前发生一样历历在目。
两面宿傩看着诚恳的、狡黠地探听着情报的半身,漫不经心地从镜子上收回视线。
不论他要做什么。
两面宿傩想。
不论做什么,最后他总能把这家伙给找回来。
想想为了能够让崩坏的咒灵恢复成现在这幅模样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而对方全然不知不说,还一天天的只会气他,两面宿傩就不由得哼出声,在正垂眸做笔记的家伙耳边重复了一句。
“没良心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