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婢不敢、妄言……”
巧穗的模样太凄惨,似乎随时都会昏死过去,让人很难不相信她的话。
而且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
顾晗稍闭眼眸,掩去心中的那一抹遗憾,她自然想将真正害了她的人绳之于法,可顾晗心知肚明,今日是不可能将陈妃揪出来了,陈妃许是不聪明,但她在宫中经营甚久,人脉和能耐却非旁人可以小瞧。
此事险些涉及到圣上安危,自然不可能轻拿轻放,随着何修仪被贬为庶人,打进冷宫,这件事才彻底结束。
长春轩上下皆被打扫了个彻底,顾晗才被扶进了内殿。
待长春轩安静下来时,外间日色也彻底暗了下来,顾晗不得侍寝,陆煜吩咐她好好休息,也没有久留,玖思伺候她洗漱,脸上挂着高兴的笑:
“幸好主子机智,这才将何修仪揪了出来!”
顾晗没有说话,其实扳倒何修仪,对她来说,也是好事一件,毕竟何修仪一直对她不喜,两人早就站在了对立面。
可何修仪和陈妃相比,就有些不够格了。
漏掉了个大鱼,只捉到一个小虾米,顾晗怎么
可能高兴得起来?
玖念心细,敏锐地发现主子心情似不是很好,当即有些迟疑地问:
“主子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顾晗讶然挑眉:“为何这么说?”
玖念纠结了下,但顶着主子的视线,她也闭了闭眼,将一直堵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因为奴婢觉得,今日一事除了巧穗刚开始抵死不招外,一切都太顺利了。”
能拿到药的途径,只有两个,论每日出宫补给的宫人有多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纳垢藏污?哪怕这次查探只针对药材,可要知晓,后宫奴才可不只千数,里面能到太医院取药的屈指可数。
若是受伤了,怎么办?
积攒些银两,让出宫补给的人带着基本的药材,这是最省钱的办法,可这次查探,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问题,而太医院也恰好只有两个人取药。
其中一个还是她们长春轩。
长春轩为何额外取药,自然是主子调养身子的那帖药,这是在皇上面前过过明路的,所以,才不会叫皇上有所怀疑。
很顺利地查到了筱花身上,结果筱花就畏罪自尽了,巧穗也在此时指认何修仪,导致了人证物证具在,何修仪根本摆脱不了罪名。
玖念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就是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
玖念小声道:“而且,巧穗都已经挺了那么久的杖刑,为什么最后关头还要指认何修仪?”
若说是见筱花被shā • rén灭口,感到兔死狐悲,才会招供,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瞧她那被打的那副模样,根本活不了了。
与其说她是怕被灭口,倒不如她那个时候招供,才最容易取得旁人信任。
顾晗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玖念当即知晓主子心中也有怀疑,倒是玖思听得一脸迷糊:
“哎呀,主子和玖念姐姐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呢!”
“凶手不是何修仪吗?主子察觉到不对,为什么皇上在的时候不说啊?!”
玖念推了推她的额头,才皱了皱眉:
“主子当时什么都不说,是对的,这背后人藏得太深了,既然那人做好了准备,哪怕当时主子说了,恐怕也无济于事,打草惊蛇倒是其次,在皇上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才是坏事。”
而且,玖念瞧了眼主子不紧不慢的神情,微笑道:
“主子心中应该猜到是何人所为了。”
顾晗扯了扯唇角,摇头:“猜到又如何,至少我此时拿她没有办法。”
玖念神情很坦然:
“现在拿她没办法,不代表以后也拿她没有办法,主子不过进宫三月,就让那人这般按捺不住,瞧性子也不是个沉稳的,必然树敌很多,只要抓得住机会,不愁日后报不了此仇!”
说到最后,玖念话中透了股狠意。
在殿内下药,奔着取她们性命而来,玖念自然无法不恨。
玖思没有听明白,但她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顾晗好笑地推了推额头,她托腮轻缓道:
“玖念说得没错,可也断没有一直忍让的道理。”
玖念不解:“主子要怎么办?”
顾晗朝玖思看去,玖思顶着她的视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脸,慢吞吞地小声道:
“主子怎么了?”
“我记得,你和玖儿身边的小婢女关系不错。”
顾晗口中的玖儿,是侯府松姨娘的女儿,也是顾晗的庶妹,松姨娘容貌平平,当初生产时,被府中另一位姨娘算计,诞下女儿后就坏了身子。
顾晗不替娘亲当初的袖手旁观作辩解,但在娘亲料理了那个姨娘后,松姨娘就一心投靠娘亲,也知晓玖儿的亲事来日要靠娘亲作主,所以,待娘亲毕恭毕敬。
而松姨娘值得称道的是,她握着一手医术,不说顶尖,但瞧个疑难杂症也没问题,玖儿跟着学了不少,但玖儿性子闹腾,学得不尽心,闹出过不少笑话。
侯夫人对管理后院很有一手,顾晗她们都知晓,彼此往后皆是助力,尤其顾晗是嫡女,所以,哪怕姨娘间偶有争执,但顾晗这一辈中倒少有龃龉。
所以,玖思闻言,就直接点头。
顾晗勾了抹笑:“玖儿给安姨娘送的那款熏香,你可会配?”
她话音甫落,玖思和玖念都瞪圆了眼眸,玖思差些惊呼出声,玖念没有夸张,但也忍不住掩唇偷笑。
玖思忙点头:“会的!当初奴婢觉得好玩,特意找阿柳要了配方。”
玖思虽然性子跳脱,但她却手巧得厉害,这一点,玖念也不得不承认,她比不得玖思。
所以,等玖思将那款熏香配出来后,顾晗就将其交给了小方子。
小方子惊讶:“主子这是要?”
这些日子,顾晗亏损的气血补了回来,脸颊透着粉嫩,闻言,只托腮轻轻地抿唇一笑:
“你将它交给谢长案,告诉他,将这熏香送进娴泠宫即可,他知晓怎么做的。”
小方子自没有不应的。
顾晗看着小方子远去,才收回视线,她现在的确奈何不了陈妃,甚至,哪怕她可以通过谢长案的手送东西进娴泠宫,她都不能选择毒害陈妃。
皇子生母被毒害,皇上绝对会彻查,顾晗不敢保证皇上一定查不到她。
所以,她只能选择让陈妃吃一些暗亏。
想到那熏香的作用,顾晗勾了勾唇角,不过玖儿一时意外调配出的东西,但在这后宫许是会格外好用。
顾晗不知谢长案怎么做到的,但过了不到两日,他就让小方子回了话——成了。
顾晗算着那熏香起作用的时间,不禁生了几分期待。
等顾晗彻底养好伤,可以走出长春轩时,京城中已经落了一场小雪,是在夜间,等顾晗翌日醒来时,只见外见白皑皑的一片,殿内飘香的桂花早就被玖念换成了红梅,给殿内越发添了抹亮色。
玖念替顾晗梳妆,在一旁说:
“今日是十五,要去给慈宁宫请安,主子久病初愈,穿身鲜亮的颜色,也讨个好兆头?”
顾晗对着铜镜拨弄了下琉璃簪淬的玉珠,任由玖念给她挑了身胭脂色的宫裙,嫔位可以有仪仗,这还是顾晗第一次不是走着去坤宁宫请安。
她这些日子养伤,散漫了些,到坤宁宫的时间也不由得有些晚。
只听一声“顾嫔到”,众人转头看过去,珠帘被宫人掀开。
女子踏进来时,带了些许外间的霜雪,她披着大敞,狐绒领子将她巴掌大的脸颊藏了半些,似有一阵红梅清香传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女子白皙得近乎可以欺霜赛雪的肌肤,和那一双干净透彻的杏眸。
殿内静了一刹。
直到宫人将顾嫔的大敞解开,众人才堪堪回神,进宫快要半年,顾晗越发长开了些,她穿着胭脂这般鲜亮的颜色,将她五官衬得较往日的温婉多了些许昳丽,可不论是哪样,当她抬眸看来时,都让人生出了惊艳。
陈妃按在桌角的手用了些力,才叫她保持住脸上的笑:
“许久不见顾嫔妹妹,越发叫人移不开眼了。”
顾晗刚坐下,脸颊就不由得升起一抹赧意,她轻垂眸,似羞
得不行:“陈妃娘娘快不要取笑嫔妾了。”
陈妃这二字格外刺耳,她自被撤了封号,旁人知晓她心中不虞,除了皇后和淑妃,其余人都只唤她娘娘,这顾嫔刚出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却是朝她心头扎了一下。
陈妃脸上的笑淡了淡。
说话间,淑妃也终于到了坤宁宫,几乎是和皇后同时出来的,众人行礼过,淑妃扫了眼顾晗,视线在她脸颊上似顿了下,又似没有:
“顾嫔倒是赶巧,上次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还提了你一句。”
顾晗闻言,是真切地感到一分惊讶,太后是如何尊贵的人,居然会记得她?
相较而言,皇后倒是什么都没说,慰问了两句顾晗的身子情况,就带着众人前往慈宁宫请安,只不过在路过陈妃时,皇后似闻到一股很淡的清香,她不由得朝陈妃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