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能说什么?
他只能抬头,很认真地点头:“母后说的是。”
底下,淑妃袖中的手狠狠攥紧手帕,但面上,她只是咬了咬唇,似终于意识到这次皇上不会偏帮她,她脸上露出一分害怕。
美人即使只浅浅地蹙了细眉,也格外地让人怜惜。
只见淑妃朝皇上看了眼,才颇为不情愿地低头,话音中还透了分委屈:“臣妾领罚。”
有些妃嫔不由得心中嘀咕,淑妃倒底是受宠得厉害,将周美人伤成这样,这个时候居然能敢觉得委屈?
太后冷眼旁观淑妃的作态,她知晓,皇上就算罚淑妃,也不会罚得很厉害,他抬举了淑妃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淑妃?
但淑妃这副作态,却叫太后格外犯恶心,她似从淑妃身上看见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年的人的影子,她冷冷地收回视线:
“那个孽畜呢?”
淑妃这下子真地稍变了脸色,她抬头看向太后,须臾,才堪声说:“阿狸犯了错,臣妾已经让人将它抱回宫了。”
太后仿若听见了一个笑话:
“伤了人的孽畜,你还要养着?”
淑妃养了阿狸两年,早生了情感,闻言,不得不替其辩解:“阿狸平日中乖巧,今日只是一个意外。”
太后不说话了,脸上情绪越发寡淡。
淑妃心慌,转而恳求地看向陆煜,陆煜稍顿,他自然知晓阿狸对淑妃的重要性,可伤及周美人的脸,不让太后出气,根本不可能。
他能保住淑妃,难道连只猫也要保?
在陆煜心中,畜生自然是不如人重要的。
所以,陆煜轻垂了垂眼眸,避开了淑妃的视线。
淑妃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她不敢置信地喊了声:“皇上?!”
“啪——”
殿内忽地一道响声,将众人吓得一跳,忙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太后将佛珠拍在了案桌上,脸上显然出现怒意,她冷眼看向淑妃:
“在你眼中,那只畜生比周美人的脸还要重要?”
淑妃哑声,回答不出来。
可在她心中,不要说周美人的脸了,哪怕周美人的命都不如她的阿狸来得重要。
周美人是皇上的表妹、皇上的妃嫔,但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她不能说。
短短几个呼吸间,淑妃的眼眸都红了,她显然知晓她在后宫的倚仗是什么,她仰头看向皇上,恳求地喊了声:
“皇上,阿狸陪了臣妾两年,您是知晓的,阿狸平日中乖巧,日后臣妾一定严加管教,还请皇上开恩!”
内殿中。
顾晗只隐隐约约听得见些许外间的声音,但她的注意都放在了周美人身上,清洗过后,那道伤口越发显眼,但和顾晗想的不同,现在看去,似乎并不是很严重。
顾晗问了太医周美人最想知道的问题:
“周美人的脸如何?”
顾晗很轻易地察觉到周美人攥她衣袖的手紧了紧。
来的是太医院院首单太医,查看伤口时,他眉头一直是紧皱着的,闻言,他拱了拱手,恭敬回话:
“美人脸上的伤并不深,只是破了些皮,仔细着些,轻易不会留疤的,倒是美人手上的伤有些严重。”
顾晗一口气尚未松,就因他后半句话又提了上来,顾晗拧了下细眉,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周美人:
“这话什么意思?”
单太医没有说话,只是轻叹了口气。
顾晗哑声,显然知晓了答案,周美人脸上许是不会留疤,但是这手上的伤痕,却不很难完全祛除了。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周美人死死咬紧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太医给她脸上的伤口洒了药粉,刚刚才包扎起来,如今一张脸都被包在布中,她仍记得,太医说的,不能让眼泪流在伤口上。
她一双眼露了出来,如今得知脸上的伤不会留疤,周美人的理智终于回拢了些,她看向一旁被她拉着站在床榻旁的顾晗。
她记得,在她受伤时,所有人怕沾上麻烦,都离她远远的,只有顾晗一个人上来拦住了她。
在旁人要看她笑话时,也是顾晗替她挡住了那些人。
周美人鼻尖泛酸,半晌,她堪堪咬声道:
“你是什么烂好人?别人不敢碰的麻烦,你全上前接着?”
她还记得中秋那日,顾晗也是拼死护住了渺美人,可惜,渺美人并不领她的情,至今,恐怕她连一声渺美人的谢都没有听见。
若非皇上表哥记了她的好,三个月不侍寝,她早不知被这后宫遗忘到何处了。
今日同样,若她也不领顾晗的情,甚至觉得顾晗看见了她的丑态,顾晗又能讨得什么好?
顾晗怔了下,才抬眸看向她,有些无奈地摇头:
“你迟早毁在这张嘴皮子上。”
要道谢就道谢,非要将话说得阴阳怪气的。
而且,顾晗几不可察地眸色稍闪,她稍侧了侧头,道:“我也没有想要帮你,只是害怕你伤得狠了,太后娘娘会迁怒到我。”
她说的是实话,可也得看说给谁听,周美人咬了咬唇,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半晌,她才憋出一句:
“姑母才不是这样的人。”
顾晗又不是疯了,才会去反驳她这句话。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殿外的声音终于清晰地传进来,尤其是淑妃的声音,周美人下意识伸手捂脸,却在接近脸颊时,回了神,她很小心地隔着纱布碰了下脸颊,眼中染上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