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却没等他将情绪完全调动起来,就已经说道:“我可以替你秦家将里子面子都做全了,但也要换小侯爷一言九鼎的一个承诺,那便是以后无论如何,万事都不要再折腾到我母亲跟前去。我今天不妨实话跟你说,她患有隐疾多年,身体状况极是不乐观,已经不适合再操劳,我希望这次退婚,是她替我所承担的最后一件事。”
她以前虽然看的出来杨氏的身体状况应该不太好,可是对方没倒下之前,她真的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杨氏若不是外强中干的在强撑、掩饰,她不会因为装病往床上一躺,就真的三天都没见着起色。
不得不承认,这两天祁欢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有些乱也有些慌的。
她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环境之后,若不是有杨氏一直替她撑着,面面俱到的维护,她可能也会惶惶不安,没这么快适应。
杨氏不是她的母亲,却是她的主心骨。
她不能叫这个女人有任何的闪失!
祁欢的目光沉郁,望定了秦颂。
秦颂与她四目相对,心中却有些不合时宜的触动。
一直以来,在他的眼里,祁欢就是个仗着杨氏的宠爱而肆无忌惮的惹祸精。
也许她是有些小聪明的,可她却更加的任性,无知又猖狂。
他甚至笃定,她这样不知轻重的一再闯祸,终有一天会是将杨氏给拖垮,拖废了的。
可是这一刻,看着少女眼中坚定的,甚至带了点施压意味的那种光芒,他却不得不收起心中一直以来的不屑,开始重新审视她。
祁欢定定的望着他,在等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秦颂明明话到嘴边,却不期然转了个弯,冷声反问:“将这等隐蔽之事透露给本侯,你就不怕我见财起意,趁虚而入,顺势夺了你母亲手中所有产业?”
这个丫头,是真没将他放在眼里。
与虎谋皮的道理她不懂?谈判桌上连藏拙都不晓得?
他武成侯——
看着像是那种温良和顺的“好人”吗?
也许她对杨氏是有些孝心在的吧,可行事上,终究还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幼稚的很!
秦颂的唇角,重新挂上一个轻蔑的弧度来。
祁欢却没有半点与他玩笑的意思,莞尔勾唇道:“小侯爷若是想要,犯不着那么麻烦,您现在跟我明说一声,两条商道我都给你。”
她的面容平静,语气顺理成章,毫无滞涩。
痛快果断的就好像他与她在谈的就是三五两银子的一件小玩意儿。
可是——
秦颂却又看得出来,她确实没有在玩笑。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无言以对。
眼中戏谑的神采尽数收敛,又再深深的打量起眼前这个花样层出不穷,甚至叫他应接不暇的祁家大小姐来。
祁欢就坦坦荡荡的让他看。
时间在静默中,一点一滴的流逝。
秦颂甚至有了一种荒唐又可笑的怀疑——
是不是在她眼里,自己根本就不算是个男人?
别说她只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就算是一成婚多年的妇人,与一外男这般单独相对,也该觉得难为情的。
可是,祁欢没有。
甚至他拿出了他人上人的气势,暗暗施压……
她也不曾退让畏惧分毫。
于是,秦颂便终于懂了——
这位祁大小姐,确实是没把他当个男人看,因为她同样也没把她自己当女人,从两人初次正面交锋开始,她就清醒的认清了现实,果断将两人划到对立的立场里。
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商场上,都只有对手和同盟之分,又哪有什么男人和女人之分?
可是——
这个养在深闺的丫头,凭什么如此自信,能与他成为对手或者盟友?
“你不懂那两条商道意味着什么!”秦颂最终判定。
她若是懂得其中轻重,绝不会如此轻描淡写的出此狂言。
“能锦衣玉食的生活,谁也不愿意吃糠咽菜。”却不想,祁欢的眼中并未见疑惑,她只是扬起唇角,肆意洒脱的笑了:“我承认,我也贪财,但是钱财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这些年,我们母女总是还有些别的积蓄的。说实话,那两条商道,都是烫手的山芋,小侯爷您今日敢接,难道不是因为您有足够的信心自己可以吃的下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端的起多大的饭碗,就吃多少饭,命始终更重要不是?我们家的情况,秦小侯爷您应该也是心中有数的,自然也就知道,以我们母女今时今日的处境而言,那东西对我们来说,的确可有可无。”
要不是因为处境岌岌可危,那两条商道反而成了烫手山芋,杨氏就不必找他谈合作了。